梅香倏然凝滞。
乌雅成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778又叫了一声，然后朝着甄嬛身后扑过去。
“哀家竟不知，莞嫔还有赏梅的雅兴。”
甄嬛背脊窜起一阵寒意，心脏有一瞬间停止，缓缓转身时裙裾扫落一地碎叶：“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宴席闷热，臣妾只是……”
话音戛然而止——一个与她有些神似的宫女从太后身后的梅影里走出，此刻正乖顺地捧着披风。她发现甄嬛在看自己，仰起头甜甜的笑着，然后开口：“奴婢见过莞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这不是刚才和果郡王说话的那个宫女吗？！甄嬛头晕目眩，觉得自己似乎撞破了什么秘密。
“只是出来透透气，”甄嬛指尖掐进掌心，垂眸盯着地上零落的花瓣，“方才只顾着欣赏着梅花，实在不曾留意和听到什么。”
乌雅成璧轻笑一声，怀中的白猫突然“喵呜”叫唤一声。她慢条斯理地顺着猫毛，鎏金护甲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哀家又没说什么，莞嫔何必惊慌？你还怀着孩子，鸾儿，去，快把莞嫔扶起来。”
“是。”那宫女上前搀扶，甄嬛只觉搭在自己腕上的手冷得像块冰，忍不住轻颤。
“这孩子叫青鸾，说不定往后，还需你多照拂呢。”
夜风掠过梅枝，抖落簌簌花瓣。甄嬛低头应是，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风一吹，凉意直钻进心底。一直到看到崔槿汐，她这心才恍然的落定。
乌雅成璧没想到青鸾与允礼这事儿刚好被甄嬛撞上，不过她是聪明人，日后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反而还会帮着青鸾打掩护。
*
连绵数日的阴雨终于放晴，养心殿的琉璃瓦上还挂着未干的雨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金光。胤禛近来心烦朝堂上的事，就召允礼进宫陪他弈棋。
棋盘两侧，玄色龙袍与月白蟒纹相对而峙。胤禛指间黑玉棋子落下，允礼不急不躁，白子轻叩棋枰。
\"皇兄近日为江南水患忧心？\"允礼忽然开口，指尖白子悬在\"三三\"之位。
“今日不谈朝政，烦。”
允礼指尖的白子轻轻转了个圈：“臣弟记得教坊司新排了《霓裳羽衣曲》，皇兄还未曾赏过？”
“叮——”黑子重重落在天元，胤禛眉间倦色未消：“年年都是这些，听得人脑仁疼。”
一缕梅香趁隙钻入窗棂。允礼忽然倾身推开半扇雕花窗，春光顷刻洒了满盘：“那不如去御花园走走？”
胤禛执棋的手悬在半空。窗外一枝红梅探进廊下，花瓣上还滚着晨露，恰似美人泣珠。
“倒是提醒朕了，”他忽然起身，玉佩禁步撞出清脆声响，“倚梅园的朱砂梅，这会儿该开了。”
梅香暗涌的深径上，苏培盛躬身退至三丈开外，只余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胤禛指尖拂过垂落的梅枝，目光幽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允礼悄然缓了步子，任由玄色龙袍渐行渐远。忽然听到一阵银铃声，胤禛循声前进，鬼使神差地拨开横斜花枝。
“菀菀……”胤禛喉结滚动，手指用力，梅枝突然“咔嚓”断裂，惊得那女子仓皇回首——
一张与纯元七八分相似的脸，眼底却盛着截然不同的惊慌与害怕。
“奴婢不知圣驾在此，惊扰皇上，罪该万死！”
胤禛一步步走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少女身躯颤巍，眼尾胭脂被泪水洇开，宛如雨地里碾碎的海棠。她颈间挂着枚褪色的长命锁，随着急促呼吸轻轻晃动。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青鸾。”声音细若游丝，却让胤禛指尖一颤，他抬手拂去她发间落梅。
寿康宫里，孙竹息进来时，恰听见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的声响。她垂眸禀报：“娘娘，皇上将浣衣局的青鸾封为鸾答应，赐居储秀宫。\"
“姑母！”宜修拔高了声调，指甲掐进掌心，“不过是个浣衣婢，皇上竟越过官女子直接封为答应。”
乌雅成璧一听这话，眉梢微挑：“你没见过她？”如果见过，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皇上怜她体弱，特许将养三日。”宜修强压着妒火，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今早才定的位分。”
乌雅成璧看着宜修眼下的青影，忽然觉得可笑。本来还觉得宜修是个聪明人，现在……作为三个嫡子傍身的中宫，竟为个答应拈酸吃醋，这么大的年纪，真的是没话说。
“皇后，你若无事，还是好好的养胎吧。”
宜修脸色大变，但是不敢再说什么，而且她的肚子又闹腾起来了，整个人头晕眼花，好一会才缓过来。
“弘泽差不多醒过来了，儿臣告退。”
待宜修的身影消失后，乌雅成璧指尖轻轻叩响案几。孙竹息立即会意，将这几日的事一一道来。
“……所以，是果郡王说的，想看青鸾姑娘跳舞，然后约在那个时候，他又带着皇上过去，才让两人碰面了。”孙竹息压低嗓音，对于如今结果也是有些意外，不过这意外好，让她们的计划更是完善。
“接下来就顺其自然吧，赶明儿在十四福晋过来的时候，哀家写封信让她带回去。”
*
景仁宫外，妃嫔们的裙裾扫过青石阶，带起阵阵香风。今日是鸾答应来给皇后请安的日子，众妃嫔早早给自己收拾了一番，准备好好看看，这浣衣局爬上来的鸾答应究竟有什么法术。
鸾答应踏入殿门的刹那，包括宜修在内，所有人都惊到。宜修甚至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看着这张比甄嬛更像姐姐的脸，她只觉得眼花。怪不得姑母会说自己没有见过她，若是见过，那天的那些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长的……”欣贵人手中的团扇“啪嗒”落地，视线与满座嫔妃一样，不约而同地望向甄嬛，又急急转回来打量新人。
“像莞嫔，却又不像。”敬妃突然轻声呢喃。众人这才惊觉，鸾答应乍一看与莞嫔有五分相似，但是细细观察，还是有许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