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后,看向季月欢的眼神也有些许的变化。
神医危竹第一次出现,是季家人斥巨资寻得神医行踪,危竹受季家所托,入宫为当时还是美人的季月欢治疗离魂之症。
后神医危竹自请入太医院,听说是因没能治好旭美人的离魂症,自觉有负神医之名,这才决心留下,不把旭美人治好便不离开,为此还担任了药监司掌司,并在皇上力排众议推行女医制度后,协助编纂医书。
这期间也有不少人找神医求医问药,神医起初都不理会,从某一天开始,却像是脾气好了很多,但凡上门,他都鲜少拒绝。
因此上次神医救治昏迷好几日的旭婕妤,众人都没觉得有何不妥。
毕竟就算没有后来的转变,神医也是季家花重金请进宫的,对旭婕妤尽心些也再正常不过。
可如今细细想来,季家就算有钱,可是以往不也有人献上千金也没能请动神医出山吗?
若神医花钱就能请,又如何以脾气古怪出名?
有记忆力好的,更是联想起一件事——神医后来的转变,好似就是某一日从倚翠轩出来后开始的?
要让向来心高气傲的神医放下身段为众人治病,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原来竟是师兄妹关系吗?
这下众人觉得,往后哪怕不喜旭婕妤,也万不可得罪她,否则无异于得罪神医,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众人心念电转间,太后已经在季月欢的急救下幽幽转醒。
她睁眼看到季月欢,似乎愣了一下,像是茫然,又像是有些没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季月欢却是松了一口气。
“您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适?有的话跟我说。”
被皇后那么一耽误,太后休克的时间有点长,也不知道有没有损害到内脏。
祁曜君也赶忙上前,“母后?母后?您怎么样?”
看到祁曜君,太后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
“皇帝!阿兰……阿兰的死,哀家命你彻查此事!无论是谁!哀家绝不姑息!”
“是,儿臣遵命!儿臣先送您回去休息……”
“不,哀家,哀家要留在这里,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阿兰她都要离宫了!竟还敢下如此毒手!”
见太后坚持,祁曜君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先将她扶至一旁坐下休息。
很快,慎刑司的人和几位太医几乎前后脚赶到,其中竟然还有危竹。
见太后安然无恙,几位太医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季月欢对他们道,“我刚才简单给太后做了急救,你们最好再把把脉,确认一下有没有后遗症什么的。”
几位太医不敢怠慢,忙上前给太后诊脉。
慎刑司掌司则已经在祁曜君的示意下去到鄂阳兰的尸身面前,细细检查起来,季月欢一直望着他。
不多时,他回身道:
“回禀皇上,鄂掌监死于中毒,看尸体的僵化程度,死去至少有三个时辰,具体时辰和毒素,只怕要带回慎刑司,由仵作查验后才能得出结论。”
祁曜君刚要说什么,危竹却主动迈步上前:
“若皇上信得过微臣,可否容微臣先行查看?”
祁曜君皱了皱眉,他看了季月欢一眼,季月欢没什么表情,像是没听到危竹的话,还是怔怔地望着鄂阳兰的尸体发呆。
在场众人许多都低垂着眉眼不敢看,只有她目光直勾勾。
祁曜君恍惚想起来,她从来不怕尸体。
他最终还是朝危竹点了点头。
危竹检查之后,脸色不太好看。
“若微臣的诊断无误,鄂掌监应当死于南蛮鸢尾粉,此毒为慢性毒,中毒者起初毫无知觉,吸入毒粉后会在六个时辰内毙命,根据尸体的毒素蔓延程度推测,鄂掌监应当死于寅时三刻,因此毒应该在昨夜戌时之前就下了。”
一听是死于毒粉,不少人连连后退,捂住口鼻,生怕房间内还有残存的毒药,让她们也在几个小时内毙命。
祁曜君脸色也变了变,下意识把季月欢拉了过来,不让她靠近尸体。
危竹将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收入眼中,但面上毫无波动,只垂眸道:
“诸位不必惊慌,南蛮鸢尾粉虽名为粉,但实则为固体颗粒,遇热后才会在空气中挥发,挥发后除却被吸入部分,残余毒粉会在一刻钟内失去毒性,消散在空气中。鸢尾粉并非鸢尾花粉,只是味道像极了鸢尾花才由此得名。如今室内的空气很干净,并无异香,所以大家是安全的。”
听他这么说,众人才安下心来。
可深夜时分,有谁会专门来暗害一个即将离宫的人?
祁曜君望着他,“依神医看,鄂掌监是被人所害的可能性大,还是……”
后面那个词他不好说,也怕刺激到季月欢。
但他的顾忌显然多余,因为季月欢已经主动将那两个字说了出来,“她不可能是自杀。”
祁曜君朝她望过来,季月欢却没有看他,她还是望着鄂阳兰的尸体,喃喃道:
“我知道想死的人眼神是什么样的,鄂阳兰不想死,她的眼里还有希望。”
祁曜君顿了顿,却莫名心头一痛。
所以呢,她那么想死,她的那双眼睛暗成一片,是因为没有希望了吗?
他做了那么多,难道都给不了她哪怕一丁点的希望吗?
耳边又听危竹道:
“微臣认同旭小主所言。一来南蛮鸢尾粉稀有,非一般人所能获取,鄂掌监怕是没这个本事,二来,鸢尾粉的毒极为狠辣,临近毒发,会让中毒者遭受万箭穿心之苦,没有人会选择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自杀。”
危竹说到这儿顿了顿,垂眸道,“动手之人,只怕是恨毒了鄂掌监。”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脸色都变了变。
若论起来,这宫中,怕是没几个人不恨鄂阳兰的。
场面一度寂静。
一道弱弱的声音倏地自人群中响起:
“妾忽然想起来,前日里太后宣布鄂姑姑要离宫后,似乎只有旭婕妤在所有人散了之后同鄂姑姑说了几句话,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