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锄奸
腊月十七的渔阳城飘着冻雨，伴随着寒风呼啸，就连刺史府后院一向被张治源视为珍宝的赤血梧桐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刺史府内，张治源攥着密报的手指不住颤抖，信笺上"；皇城司已获账册"；八个朱红小字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大人！"；
管家撞开书房门，蓑衣上雨水飞溅，"；城南官署的暗桩来报，朝廷派下来的一百缇骑往这边来了！"；
铜烛台"；哐当"；摔在地上，张治源脸上抽搐着，官袍下摆扫过满地散落的银票。
“他们的动作真快啊！”
一边自顾自的说着，张治源看向管家，开口问道：“夫人他们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了，昨日从港口沿水路离开了幽州，按照路程来看，应该已经过了东郡的辖地。”
“那就好，那就好，”张治源长舒了口气，随后快步走到了博古架前，青玉貔貅在掌心转了三圈，暗门轰然洞开时带起的阴风将案头《孝经》吹得哗哗作响。
"；走密道！"；
他抓起装满金叶的锦囊塞进怀里，突然瞥见墙上当今圣上曾经御赐的"；清正廉明"；匾额。
半月前他还端坐在这匾额下接受幽州官员敬献的和田玉麒麟，那温润的玉色此刻却像柄淬毒的匕首。
就在这愣神之际，瓦片碎裂声突然在屋顶炸响，二十名黑衣卫破窗而入，寒铁锁链仿佛在雨幕中织成天罗地网。
张治源见状也不再犹疑，一个闪身灵活地滚进密道，倒是可怜了身后的管家，凄厉的惨叫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府邸。
密道出口略显狭隘，潮湿的石壁蹭掉了他头顶的乌纱，怀里的金叶子也撒了一地，仓皇捡起之间，身后也传来了一道悠悠的声音。
"；张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张治源抬头望去，只见禁军统领秦知守玄甲未卸，雨水顺着雁翎刀的血槽滴落。
他身后百余轻骑举着的火把在雨中竟不熄灭，将整条暗巷照得亮如白昼。
张治源转身要逃，却又见皇城司的魏左早已等候在了另一侧。
"；本官要见陛下，本官有案情要奏报陛下！"；张治源突然嘶吼起来，挣扎着冲向魏左。
“噌！”
铁链破空声打断了他的叫嚣。
魏左甩出的飞爪扣住了他的琵琶骨，与此同时，秦知守的刀背重重砸在他膝窝上。
“有机会让你面圣，但不是现在！”
........
当张治源被捕的消息传到别驾府上的时候，本就紧张万分的莫敏此刻的心更是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除了张治源之外，还有什么人被禁军拿了去了吗？”
“这倒是没听说，看样子，禁军此番来，就是奔着张治源去的，不过，奇怪的是，捉拿了张治源之后，他们并未离去，而是......而是留在了刺史府里。”
“不应该啊.......”
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思索着什么，过了许久，莫敏才缓缓抬头，朝着刘师爷吩咐道：“替我下个拜帖，明日在醉仙楼，我要亲自宴请两位钦差。”
“明白，小的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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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三，渔阳城仍浸在刺骨寒潮里，醉仙楼却似被仙人撒了把火珠，三层朱阁灯火通明。
三十六个琉璃盏沿梨花木楼梯次第排开，二十年陈的寒潭香在夜明珠映照下，泛起星河坠入人间的碎芒。
莫敏立在顶楼鎏金匾额下，指尖拂过新换的雀翎大氅。
"；刘师爷，你说这孔雀明王像摆在正厅，会不会压了钦差大人的威仪？"；
他故意抬高了声调，看着小厮们将三尺高的鎏金佛像缓缓转向东位——那里本该是刺史的座次。
此次会宴，他特意将排场摆的极大，不仅请来了三司衙门的各部官员，就连渔阳城里不少豪门贵族都受到了宴请。
他就是要做给魏左看的。
以此来彰显自己在幽州地界的实力和威望。
“莫大人荣升刺史指日可待，日后还望多多提携一二。”
“恭喜莫大人，贺喜莫大人，今日以后，想必朝廷的旨意就会下来，到了那个时候，这幽州上下可就真的一条心了。”
........
接连的恭维一时间让一向理智的莫敏也不由得有些得意了起来，只是虽然脸上挂着笑意，嘴上却依旧是谦虚道：“还未明发旨意，一切都没有定下来，真若是托各位洪福升个一官半职，也不过是为朝廷、为百姓多尽些心力罢了。”
正说着，门外刘师爷快步走了进来，伏在莫敏耳前低声道：“两位钦差来了。”
“随我去迎一迎，”一边说着，莫敏整理了一番衣衫快步走下了楼。
“两位钦差大驾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请二位下马稍歇，移步楼内。”
莫敏话音刚落，秦知守看了一眼这般庞大的官吏队伍却并未下马，只是轻声笑道：“别驾大人客气了，公务在身，哪敢有所耽搁，”说着，秦知守故作吃惊的扫了一眼人群，问道：“我看着幽州的主事官员都差不多齐了？”
“都想一睹钦差风采，沾一沾天子龙气，所以......”
“既然这样，那倒是省了本钦差的事了，”说完，一行人下马而立，秦知守自怀中掏出吏部公文，朗声道：“传中书省谕令，幽州官员各归原职，着即调任徐州别驾曹参升任幽州刺史一职，旨到即行！”
这话一出，莫敏当场愣在了原地。
“莫大人？莫大人？这道公文我看你就在这里接下吧，省的我们这几个再跑一趟别驾府，你说呢？”
听了秦知守的催促，莫敏恍惚了一下之后，赶忙躬身接过了那道公文。
文书末尾鲜红的吏部大印好像是那样的刺眼，不禁让这位幽州别驾的耳边嗡嗡作响。
秦知守见状不由得轻笑一声，环视了一周之后略带戏谑的开口说道："；莫大人这庆功宴，倒是给曹刺史接风了。"；
“至于我们兄弟两人，就不在这里讨酒吃了，山不转水转，咱们同朝为官，日后有的是机会。”
说罢，秦知守和魏左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留下了一众目瞪口呆的幽州官员手足无措。
“轰！”
远处惊雷炸响，暴雨又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