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宰相门前
自扶苏即位以来，蒙毅在丞相的位置上一待就是二十余年。
即便是秦皇八年进行官制改革，从明面上来看这位大秦丞相的实权削减了不少，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秦皇陛下的第一重臣的权势和影响力，依旧不是门下省和尚书省可比的。
尤其是此次高压反腐，蒙家依旧充当着扶苏的急先锋，一如扶苏刚即位时那般不遗余力。
早在秦皇十六年时，蒙毅便因匡扶社稷之功获封侯爵，是为城阳侯，与蒙恬一文一武，交相辉映。
按照常理来讲，一朝重臣，又是陛下最为倚重的纯臣，蒙府门前必然是门庭若市的一番景象才对，可实际上，自蒙毅坐在了第一重臣的位子上之后，莫说是携礼登门之人，就算是寻常的探访也鲜少有之，这都得益于蒙毅那几乎不近人情的规定。
若是你有能力，就算是不跑不送，该提升的提升，该重用的重用。
可若是胆敢有人想借着巴结蒙府攀上一枝富贵，那不好意思，高低得先让你去地方当个几年衙役磨练磨练。
曾经就有一个人，得了提拔之后，为表谢意，专程备了厚礼相谢，至于后来嘛.......就没有后来了，听说那人现在还在地方的衙门里摸爬滚打。
也正是因为这种近乎“绝情”的为官之道，使得整个大秦朝堂谁都不敢轻易迈过蒙府的那道门槛。
不过，总归是有些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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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日是一年一次的地方官员进京述职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朝堂上下的各部官员来往走动最是频繁，就算是蒙府，也总有几个不得不见的人。
西域都护府的副都护周潜之便是其中之一。
倒不是说这人的官职有多高，无非就是一个西域的二把手而已，就算是西域都护府的主政之人高新政来了，见了蒙毅那也得毕恭毕敬的。
只是因为周潜之有着蒙毅不得不见的正当理由。
......
被管家引进府之后，蒙毅在正堂早已等候多时了，刚一见面，周潜之便行跪礼，恭声道：“下官周潜之，见过中书令大人。”
“起来吧，这里不是中书衙门，不必如此，”蒙毅抬了抬手，示意其起身，然后接着说道：“本来该在中书衙门接见你的，奈何前日一场急病，不得已拖了些许时日。”
“蒙相国事繁巨，想必是操劳过甚的缘故，下官听闻之后也是忧心不已，本不该来此叨扰，只是......”
看了周潜之那一脸为难的模样，蒙毅笑着摆了摆手，“无妨，陛下既然把西境三大都护府的差事交到了我手上，你们来京述职，我若是不见你们一面，倒也说不过去。”
“说说吧，高新政这一年又办了那些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事情了？”
听了询问，周潜之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疏递了上去，开口答道：“这是西域都护府的述职简要，具体内容，下官已经交到了中书省当值官员的手里，这里是摘了些紧要的，请蒙相过目。”
蒙毅接过之后简单翻看了一遍，旋即满意的点了点头，“西域都护府责任大，担子重，这几年你们都干得不错，尤其是西境战乱的时候，你们能稳住大局给前线输送给养，更是难能可贵啊。”
“都是高大人的功劳，下官们不过是尽力办差罢了。”
“能尽力办差，那也是本事啊。”
两人正说着，方才退出正堂的蒙府管家快步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周潜之，随即伏在蒙毅的耳边低语了几声，下一刻，蒙毅原本笑呵呵的脸上顿时挂了一层寒霜。
“蒙府从不收礼的规矩，周大人应该知晓的吧？”
“额....自然是知晓的，”周潜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猜出了情由，依旧是面不改色的答道：“是下官唐突了一些，备了些薄礼，不过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一边说着，周潜之缓缓起身，走到门外之后示意手下将一筐东西抬进了院子。
“西域之地生产瓜果，这便是西域的一些特产水果，有润肺止咳之功效，蒙相别误会，这些东西倒也不值什么银子，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稀罕物，配合着药理服用，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蒙毅听后，脸色依旧是冷若寒霜，淡淡的回了句：“心意本官领了，东西嘛，就抬回去吧，看着你们这一年尽心劳力和你们高大人的面子上，这一次就不追究什么了。”
即便是周潜之话说的再漂亮，可蒙毅毕竟混迹官场数十年，对于这些人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如今的西域都护高新政，那是为数不多的简在帝心的地方重臣，和西州的杜京墨一样，都是迟早会位居朝堂，成为新一代百官领袖般的人物的，到了那时，西域都护的位置一旦空缺下来，麾下三位副都护必然是想要上位替之的。
眼下的这位恐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那料周潜之却是开口解释道：“下官并无私心，也并无所求，所为的，也多是为我大秦社稷的考量，若是蒙相病情能够早日好转，重返朝堂为陛下分忧，就算是将下官罢官夺职，下官也绝无二话。”
“你倒是一片诚心，也罢......”蒙毅长叹了口气。
听见有些松动的言语，周潜之不由得一喜，刚要拱手，却不料蒙毅再次开了口，只是这一次，却是对着管家吩咐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从府上给周大人补齐了，没道理让他自掏腰包。”
“蒙相.......”
周潜之话还没说完，蒙毅则是继续说道：“把东西搬到中书省衙门，这些时日大家都有些疲累了，就借此犒劳一下大家。”
“是，奴才这就去办，”那管家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一旁的周潜之，笑着下了逐客令，“周大人，我家老爷能收下这些东西已经是开了先例了，请大人偏堂先歇息片刻，稍后我自会把银两送来。”
“蒙大人.......”
“请吧，周大人。”
看着蒙毅端起了茶杯，周潜之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拱手之后退出了正堂。
等周潜之离去之后，早已在后堂等候多时的蒙家夫人这才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那人离去的方向，不禁开口问道：“毕竟是那位高大人的心腹，这样是不是有些太驳他脸面了？”
“驳他脸面事小，朝堂社稷事大啊，”蒙毅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与自己相濡以沫了数十年的发妻，开口问道：“我若是收他们一银一钱，其他百官会怎么想？”
“必然觉得我蒙毅有了心腹，有了臣党，这样一来，其他各部百官岂不会纷纷效仿？”
“到了那时，可不就仅仅只是抓贪的小事了。”
“朝廷一旦党派林立，陛下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政局，也就会慢慢瓦解崩溃。”
“所以，”蒙毅说着，眼神也逐渐凌厉了起来，“日后党争若真是不可避免，那也绝对不能从我蒙毅之身发芽伊始。”
“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