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本来这个小房间内，就是赵向青和姚素兰两人。
没了外人，姚素兰说话自然不会有顾虑，所以她说话才会这样不带脑子。
“既然知青可以返城了，向青，你就跟我走。”
“妈这辈子都不想再坐七天的火车来看你了，看一次就要了我的半条命。”
赵向青有些惊愕，“妈，你在说什么？”
“我跟你走？”
她把怀里的孩子往前递了三分，“我跟你走了，我的孩子怎么办？”
看着小外孙红扑扑的脸，姚素兰也心软了，“你把孩子一起带上，我帮你带孩子养孩子。”
“你跟我走。”
她知道赵向青会拒绝她，便直言道，“向青，你就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孩子，你仔细想一想，你真的愿意让你的孩子，在这种山沟沟的地方长大吗？”
“孩子在这里长大，这辈子都会毁的。”
“他如果在首都长大，他就会是首都人，接受首都的教育，将来甚至还能在首都上班，他不至于对大城市会向往。”
“赵向青，你想清楚。”
“真的一辈子都要留在这个山沟沟吗？让你的孩子也一辈子留在山沟沟吗？”
姚素兰或许年轻的时候做的不对，但是在这一刻，她是一位好母亲，一位为了孩子未来殚精竭虑的好母亲。
赵向青不说话，她有些一瞬间的挣扎，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山沟沟里面长大，这是每一位母亲都难以抉择的事情。
“妈，我跟你走，李应怎么办？”
姚素兰默然了下，她抓着赵向青的手，“那就夫妻分隔两地。”
“他在海岛，你在首都。”
赵向青喃喃道，“那我们还是夫妻吗？”
“妈，当年你为什么不和爸分居两地？”
这话问的姚素兰没法回答，过了好一会，她才低声道，“我和你不一样，你身后有强有力的娘家，不管是我，还是你爸，我们都能养你一辈子，但是我当年不一样，我身后都是拖后腿的，我只有把你爸抓到手心里面，你们三个才能在赵家立住脚跟。”
这是姚素兰从来都没和赵向青说过的一面。
赵向青有些惊愕地看着她，姚素兰苦笑了一声，“你认为天底下有几个母亲，舍得丢下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的？”
赵向青很想回一句，你不就是？
但是看着姚素兰的样子，她到底是说不出来这话。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
而是换了个话题。
明明，姚素兰可以有很多次机会回来看他们的，但她就是一次没有。
有些话题不能深究，一旦深究那些岌岌可危的亲情，就会摇摇欲坠。
姚素兰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我就问你，跟不跟我走？”
赵向青摸了摸孩子的脸，“跟着你回首都，以后你都在首都照顾我和孩子吗？”
“我爸呢？”
姚素兰怔了下，“你爸肯定是回西北基地的，他现在年纪大了，本来就在退下来的边缘，等他这几年熬完了，自然也能回首都了。”
赵向青抬眸，清凌凌的目光看着她，“那你愿意为了照顾我和孩子，和我爸分开吗？”
赵向青不认为姚素兰能有这个魄力。
毕竟，她年轻的时候，都不愿意为了他们兄妹三人，和父亲分开，到了这个年纪，她就更不愿意了。
果然，赵向青这话一落，姚素兰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好一会，她才喃喃道，“我原先的想法是，我把你带回首都，陪你和孩子一段时间，然后给你们娘俩请个保姆照顾你们，再或者，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把你们娘俩一起带到西北基地去。”
“这样我们一家便能团聚了。”
“刚好小括也在那边，他也十分的想你。”
赵向青心里原先其实还有一些感动的，但是在听到姚素兰剩下的话后，她心里的感动瞬间消失殆尽。
“妈，所以说什么带我和孩子回首都，为了孩子好，留在首都，你会陪着我们，照顾我们，都是骗我的对吗？”
“你真正的想法是想把我和小海洋，带到西北基地，这样就可以彻底控制在你的身边了，对吗？”
姚素兰没想到自家这闺女，如今变的如此犀利，当然，这就算是她的目的，她也不会承认的。
“向青，你是这样怀疑妈妈的吗？”
“妈妈带你走，只是不想让你在这里过苦日子而已。”
赵向青垂眼，她不想去看母亲了，因为在这一刻，赵向青心里心知肚明，“是不是只有你清楚而已。”
“或许你是有这方面的心思，但是更多的却是是想让我和你一起离开。”
她抬头，苍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不解，“妈，你这般拼命让我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姚素兰下意识道，“当然是因为不想让你在山沟沟里面吃苦啊。”
“不是的。”
赵向青毫不犹豫的否认了她，“不是的，妈，你看得到，我在这里并没有吃苦。”
“我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李应只要在家就会看孩子，他挣来的工资会上交，他出任务的时候，我能去食堂吃饭。”
“家里有房，衣食无忧，孩子有人带。”她是真的不懂，“妈，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是在吃苦吗？”
姚素兰眼看着忽悠不下去，当场就翻了脸，“难道不是吗？这些正常的普通的日子，在你眼里就是享福吗？”
“赵向青，你是没过过好日子吗？你把这种日子当做好日子？”
“就在这么一个穷山僻壤的地方，过上有饭吃的日子，它就是好日子？”
赵向青，“这里是不好，但是这里给我容身之处。”
“这里给我了一个家。”
“我跟你走，才是真正没了家。”
姚素兰气急败坏，“你怎么会没家？首都那么多房子，不都是家？再不济你跟我回西北基地，那边房子不也是家？”
“有父母在的地方还不是家？”
赵向青回答的干脆，“不是。”
“我从小到大的家，都不是有父母在的地方，而是有爷爷在的地方，有大哥在的地方，如今多了一个有李应在的地方。”
“母亲，你从未给我过一个家，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