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铁路这么长的路程,想要尽快完工,朕觉得分段施工比较合适。”
御书房之中,嘉靖将户部的核算奏疏打回去之后,看着周楚道。
“陛下所言甚是,没想到陛下对工程之事还如此精通。”
周楚拍了个龙屁道。
嘉靖听到这话,顿感神清气爽,拍他龙屁的人多了去了,但其他人要么说不到点子上去,要么身份不够。
但周楚不同,周楚似乎把什么都想明白了,连这铁路和火车都能想出来并加以实施,嘉靖觉得周楚就是上天派下来辅佐自己的。
对于周楚的恭维,嘉靖感觉异常享受。
“朕也不是很懂,只是觉得这么一条线路施工过去的话,会很慢,想要把这些铁路修好,不知道要修到何年何月。”
嘉靖看着地图,感慨道。
“这就需要工部之人把这几条铁路的精确路线图画出来,如此一来分段施工的话,才不至于有误差,而且每一段铁路的工程,可以分别让当地的商人或者是藩王府承建,每一段铁路归谁负责都要记录在册,甚至在铁路上刻上负责之人的名字,将来哪一段铁路出了问题,直接抄家灭族,如此可保铁路无虞。”
周楚指着地图,侃侃而谈道。
嘉靖听到这话,才明白周楚一开始就准备分段建造铁路,不过嘉靖并没有因此感到沮丧,反而因为自己和周楚想到了一处,显得格外高兴。
“只是如此一来,各地的钢铁恐怕跟不上吧?难道要在各地都建造炼钢所?”
嘉靖看着周楚,问道。
“此时倒也简单,各地有铁矿的,可以就地建造炼钢所,大明未来对钢铁的需求会很大,毕竟不止修建这几条铁路,未来整个大明都要修上铁路,炼钢所可以持续使用十几年甚至数十年。”
周楚正说着,嘉靖亲自给周楚倒了杯茶,递给了周楚,周楚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顿感口齿生津。
“没有铁矿的,就近从其他地方的炼钢所买,所有炼钢所统一定价,让炼钢所有利所图,但又不会赚太多,同时这些炼钢所,能让各地的百姓,或者流民进入其中做活,能多养活很多人。”
周楚继续说道。
“还有东瀛,东瀛不止有银矿,铁矿也不少,陛下给汪直一道旨意,让他建一所大的炼钢所,炼好的钢铁用船运往大明。”
嘉靖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他没想到周楚考虑的这么周全,连东瀛那边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倘若有东瀛一起炼钢的话,大明钢铁的压力就降低了很多。
而且东瀛的劳动力不需要什么成本,给那些东瀛人吃的就行,东瀛来的钢铁最大的成本是运输成本,不过这些船队本身就要运送白银和其他物资的,不过是这段时间将其中一些船运输的货物换成钢铁罢了。
如今大明的白银储量已经够多了,对白银的需求没那么高了,完全可以短时间内先运输钢铁。
“没想到衡器考虑的这般周全,就按你说的去办,朕这就给汪直拟旨。”
嘉靖说着便来到了书案跟前,提笔就开始写。
另外一边,户部的一众官员眼看着皇帝将奏疏驳回了,并没有很意外。
这种核算成本的奏疏,刚开始都是往高了开,皇帝往下压,这些都是户部和皇帝之间的扯皮,户部的官员都想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这一点,即便张璁身为户部尚书,也不好横加指责,他如果这么做的话,恐怕户部的这些官员对他这个户部尚书心里都会不服气。
这可不是张璁想看到的局面。
但嘉靖和周楚为何将他调回京城,张璁也很清楚,制约这些户部官员又是他必须要做的事,这其中的平衡,需要张璁自己去拿捏。
“张大人,陛下让我等重新核算,大人认为该报个什么价格合适?”
户部的一个官员看着张璁问道。
这个问题还真问不住张璁。
“诸位这个奏疏确实有些离谱了,如今周大人可是在京城,本官这两日听闻这铁路的建造正是周大人主张的,周大人以前又是从商出身的,你们以为你们的那点小心思瞒得过周大人?诸位看不到前些天工部那些官员的下场?你们以为周大人为何整治工部?”
张璁很清楚,自己作为户部尚书,不能惯着这些官员,适当的敲打还是必要的,当然这种敲打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为他们考虑才行。
这其中有很深的门道。
户部众人听到这话心中一凛,互相看了一眼。
“这件事下官倒是有所耳闻,下官听说是因为工部的邵锡家的那个废物招惹了周大人身边的护卫一家,这才惹来了祸事。”
其中一个官员说道。
张璁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诸位看事情怎可如此简单,倘若真是因为此事,周大人直接让人将邵家之人抓了不就行了?何必动工部这么多人?”
张璁反问道。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本官和周大人私交甚好,周大人可以说是算无遗策,诸位可以想一下,咱们这位指挥使大人,从上任以来,何事做过这等因私废公之事?”
张璁继续追问道。
“大人的意思是?”
户部侍郎听出了张璁的言外之意,神情恭敬道。
“周大人整治工部之前,恐怕早就想好了修建这个所谓的铁路,可当时的工部,那些官员上下其手,倘若我等将这个工程交给工部,他们又会贪墨多少,诸位想过没有?”
张璁瞥了一眼众人,冷笑道。
众人听到这话,顿感汗毛直竖,原本他们还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捞一笔,但听到张璁这么一说,顿感后怕,倘若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恐怕工程一开始,他们就会被北镇抚司清算。
“多谢大人提点。”
户部侍郎恭敬行礼道。
“如今朝廷给诸位的俸禄不可谓不高,国库充盈,每年年底朝廷还会给诸位一笔不菲的奖励,倒也不是不让诸位拿这个钱,肉过手还蹭一手油呢,只要诸位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不想着多拿多占,本官相信周大人不会为难你们的。”
张璁眼看敲打的效果达到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只是这其中的分寸很难拿捏,还望大人去周大人那里探探口风。”
户部侍郎有些忐忑道。
“罢了,本官替你们走一趟吧。”
看着众人殷切的眼神,张璁叹了口气道。
“多谢大人。”
户部众官员纷纷行礼道。
至此,张璁算是户部官员的人心全部收拢了。
“少爷,户部尚书张大人让人送了拜帖。”
周楚刚从皇宫之中回来没多久,春兰就拿着一个拜帖来到了周楚面前。
以如今周楚在京城的权势,每天往周府送拜帖,试图走门路的人数不胜数,这些拜帖九成以上都会被春兰直接过滤掉,拿捏不定的会来询问周楚的意见。
但像张璁这种级别的官员递的帖子,春兰是没资格处理的,这种春兰需要直接汇报周楚。
“张秉用....”
周楚接过张璁的拜帖,口中念叨着张璁的名字。
“不用理会。”
周楚看完帖子之后,说道。
对于张璁,周楚也有两三年没见了,周楚也不清楚现如今的张璁是何种想法,何种作态。
不过今日户部给皇帝递的核算奏疏,就足够周楚因此对张璁敲打一番的。
至于这个核算奏疏是不是张璁的意思,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张璁此时是户部尚书,这个锅必须得由他来背。
周楚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敲打张璁,另一方面也是做给户部那些官员看的。
只有如此,才能让户部的那些官员看到自己的态度,不敢胡乱伸手。
张璁回到家之后,等了半天没等到周府的回帖,不禁一脸苦笑,他很清楚,周大人这是对自己心生不满了。
至于原因,张璁比谁都清楚,无外乎是之前的那个奏疏。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自己身为户部尚书,那个核算成本的奏疏无论如何都要自己背锅的。
“明日一早,再去给周府送个拜帖。”
张璁看着管家,吩咐道。
“是,老爷。”
管家恭敬道。
张璁在江南的时候,跟着周楚学到了很多东西,虽说张璁年岁比周楚大很多,但在官场上,周楚做事老辣,沉稳,极有章法,这一点无论是张璁,亦或是严嵩,跟着学了很多。
张璁在南直隶做了两三年的巡抚,早已不是当初刚入仕的那个张璁,如今的张璁做事沉稳,并没有因为周楚没给他回帖就急躁。
他很清楚,这是自己向周大人表明态度的一个机会,每日送拜帖,便表明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唯周楚马首是瞻的张璁。
第二天一早,周楚又收到了张璁的拜帖,看都没看,随手丢在了一旁。
“大人,您没见到周大人吗?”
户部衙门之中,户部侍郎看着张璁,有些着急道。
张璁瞥了一眼户部侍郎,没有说话。
户部侍郎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急忙恭敬行礼。
“大人恕罪,属下失言。”
张璁听到这话,才放下手中的杯子。
“你们很着急吗?如果着急的话,自己去给周府递帖子。”
张璁冷笑道。
“大人哪里的话?我等哪敢给周大人递帖子。”
其他官员纷纷说道。
“既然不敢,那就好好等着,要不是因为你们利欲熏心,写了这么一封奏疏,陛下和周大人又岂会生我的气?”
张璁拍了拍桌子道。
他在怎么说都是户部尚书,户部的一把手,该给手下好脸色的时候给,不该给的时候就该有户部尚书的威严。
户部一众官员听到这话,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耐心等着便是,周大人代表的是皇上,周大人的态度代表的就是皇上的态度,你们还不明白吗?这个奏疏恐怕周大人早就看过了。”
张璁说着拿出那封被驳回的奏疏,摔在了桌子上。
户部官员听到这话,一个个愈发后怕,倘若皇帝没把这个奏疏给这位指挥使大人看,就这么过了,他们都不敢想周楚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如何做。
恐怕昭狱之中会有他们的位置。
“大人英明神武,都怪我等,不知天高地厚,以后大人指东,我等绝不往西。”
户部侍郎是个变脸高手,此时满脸谄媚的对着张璁拍马屁。
而且拍的极其肉麻。
这话倘若私下里说还没什么,但此时户部侍郎能当着众人的面,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番话,这让户部的其他官员纷纷感到一阵不适,内心感到极其尴尬,偏偏户部侍郎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
这让其他人愈发觉得尴尬,却又没人敢说一句。
张璁听到这话,作为被拍马屁的人,倒是极其受用,他当然知道这话有多肉麻,但户部侍郎,三品大员,如此当众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这让张璁切实的享受到了权利给自己带来的东西,张璁只会享受,又怎么会觉得尴尬?
第三日是小朝会,张璁上朝之后,四处都没看到周楚,不禁有些失望。
小朝会主要讨论的不是别的,正是铁路的修建问题,在朝会上,杨一清红光满面的向百官讲述了一下火车以及蒸汽机的具体运行,原理他是不知道的,也只能讲个大概。
“首辅大人,下官听闻这蒸汽机和火车正是您的孙子杨盛斋做的?”
杨一清刚说完,捧哏的官员出现了,朝堂之上想要拍杨一清马屁的如同过江之鲫,但如何拍,如何能让杨一清这个老狐狸极其受用才是关键。
很显然,这位掌握了其中的精髓,仅仅是一句话,就让杨一清的嘴角再也压不住了。
“盛斋只是参与,还有很多他的其他同窗一起参与,无论是蒸汽机,还是火车,都是周大人提出的构想,盛斋也只是周大人的学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杨一清嘴上说着不值一提,嘴角却咧到了耳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