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冲出去四五米后，对面再度复刻那侧身后退的动作。
随着第一排退后半步，后面一排顶了出来。
露出来的这一排全都是手持大刀的精壮黑色马褂汉子。
而隐约间，吴达能看到，对面第三排开始给第二排递过来一把把武器。
同样是大刀，这下对面前面两排全都换成了大刀。
本来他们这边还是有优势的，虽然被飞斧砍死了这么多人。
但大家的砍刀怎么着也比对面的短斧要长的多，用起来也比较顺手。
可这下对面换成了大刀，长度甚至比他们的砍刀还要长一寸，且看着就十分宽厚，看着就透着一股子凶厉之气。
“杀！”
吴达就听见对面人群中首次出现一声低喝，随后对面阵型就踏着整齐的步伐猛地朝这边撞了过来。
嘭！~
无形中好似发出一声闷响，随后便是密密麻麻的刀刃相交，金铁交击之声。
锵！锵！~
噗呲！噗呲！
但很快这种金铁交击之声就被血肉破体声所掩盖。
仔细一看，吴达更是吓得通体冰凉。
却见对面第一排挥出砍刀的瞬间，对面夹缝里的第二排同样是高高扬起了砍刀。
而第一排砍完抽刀往后退后半步的瞬间，对面第二排挥出的刀刃就接踵而至，伴随着从夹缝中往前踏出半步。
而这就形成了一个闭环，如同一台不断转动的风车上叶片，一次次宛如滚轮转动般，毫不停歇的往他们这群人身上碾压而来。
其实要是真正的古代战场，这样的打法还是太稚嫩了。
古代战阵，一般会用枪阵，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相互交叉戳刺的杀伤效率远比刀刃交互挥砍效率高得多。
并且古代的军士，训练更加严苛，仔细看杜澔手底下这群人相互间还有些滞涩，这是因为训练时间尚短所致。
但这对于眼前这群乌合之众而言，已经是可以形成碾压之态了。
如若从高空俯视，就能看到，一边是整齐的方阵，一边则是杂乱无章的无头苍蝇。
只不过是凭着一腔热血在埋头猛冲，可这种热血迟早是有冷却的时候。
噗呲！
“杀...啊！~”
“砍死他们...”
“顶上!顶上啊！你们跑什么？”
有人嘶吼，有人呼喊，也有人惨叫。
双方交战的核心区域此刻俨然变成了最混乱的绞肉机。
只不过一边是冷酷的杀戮机器，一边则是乱哄哄的乌合之众。
蔡强是估衣街出身的，为人老实，性格木讷内向。
正如其他估衣街出身的孩子一般，面临着舶来品的冲击，估衣街这些成衣店，布料店，布匹店铺的生意很是萧条。
如他家就是铺子早早关门了，父母二人只能勉强接一些其他大裁缝铺的边角料工作，用于赚取微薄的工钱。
他家一共有七个孩子，他排名老大，自然是早早就出去务工了。
什么活计都干过，以前跟爹娘学过裁缝手艺，可是在估衣街这手艺最是不吃香。
无奈他只能做一些苦力，年仅二十三四岁，就熬得如四五十岁一样苍老，看着整个黑黝黝的。
而上月初，他家家里二弟，外出厮混把人家姑娘家肚子搞大了，人家上他们家来闹。
人家要求也不高，就是要求把他家闺女娶进门。
可对于勉强糊口的老蔡家哪里是能负担的。
这年头家里养着姑娘的人家，往往还未到成婚年纪，就想着把闺女给送出去。
就是为了让家里少一张嘴，还能平添一笔嫁妆。
偏偏眼下这还不是嫁妆的事儿，怀了孕，这马上又是一张嘴，一下子家里那可是多了两张嘴。
蔡强心疼自家父母，那段时日又听闻澔爷在招募弟兄，他一咬牙还是决定去试试。
澔爷那边收人他是早就听闻过的。
但对于他这种喜欢沉稳的老实人而言，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冒险。
好在跟着澔爷开始混后，得到的待遇让他喜不自胜。
光是上月拿到的工钱就有十块大洋，唯一辛苦的就是每日都得去操练。
好在操练期间，包饭，且管饱的那种，并且时不时还会搞一些油荤。
时至今日，一个多月的将养和训练，又没有整日暴晒的情况下。
加上大量吃食供应，他身子骨变得比以前要壮实一圈有余，整个人看着精悍十足，就连黝黑的肤色也是恢复些许白色
就连外在岁数，看上去也年轻了不少，现在好歹能算是三十岁的样貌。
而此时，他正顶在第二排，透过缝隙，看着那一张张不时出现的或狰狞，或恐惧的敌人面孔，他原本还有些紧张。
可随着时间流逝，那种紧张也是逐渐烟消云散。
无他，唯手熟尔！
毕竟挥一刀就能砍死砍伤一个人，持续这样重复来几次，谁都不会这么紧张了。
这是蔡强第一次直面杀人。
此前与八爷的人厮杀时，他当时在看场子，故而没有掺和进去。
但按规矩，没见过血的，都得拉上来练一练，所以他被安排在了前面几排。
只不过这一刻，蔡强感觉自己那颗一向比较喜欢息事宁人，喜欢不惹事的心，此刻变了。
好像....好像这些平日里看着凶巴巴的恶人，强人，貌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同样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个脑袋的，被砍了也会嚎叫也会喊疼，多砍几刀同样会死。
随着这种念头浮现，蔡强感觉一切也就索然无味了。
先前第一次厮杀的那种忐忑，紧张，不安等情绪此刻全都化为虚无，剩下的只剩下麻木。
无聊！麻木！
杜澔要求这样训练弟兄，虽然杀敌效率是高了，但的确有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参与其中的每个弟兄，都会感觉，麻木，无聊！
而就在这种情绪逐渐浮现时，忽的蔡强感觉面门糊了一股温热的血水，充斥着一股子铁腥味。
侧头一看，他瞪大了眼睛。
就见顶在他前面的，周大哥竟然被一把砍刀以倾斜的角度砍中了脖子和肩膀的夹缝。
许是砍到了大动脉，大量血水喷涌而出，溅满蔡强一脸。
他有些愣神的看着这一幕，手上的动作都稍稍呆愣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