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日，让午后铅灰色的天空更显沉闷，工作日小城街上人影寂寥，咖啡厅内也只有稀稀疏疏几位客人。
林墨琛坐在咖啡馆内，玻璃窗外是一派水雾迷蒙。
忽然，木门上风铃“叮铃”一声轻响，男人低头走进咖啡厅，他没打伞，只是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水渍。
“这里。”
林墨琛抬手冲男人招招手。
男人一抬头露出张黝黑的帅脸，快步走到林墨琛跟前，随手拉开椅子坐下。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妹夫，小予最近还好吗？”
徐书杰穿着白色t恤衫，戴着黑色鸭舌帽，脖颈上挂着副黑色耳机，依旧是休闲打扮，与一身衬衫西裤的林墨琛是天壤之别。
“挺好的，先看看喝点什么。”
林墨琛将菜单推到徐书杰面前，徐书杰打了个哈欠，随意地摆摆手，“不用看了，你好！一杯黑咖啡。”
他微微一笑，“妹夫工作那么忙，难得你主动约我，说吧！有什么事儿？”
没等林墨琛说话，徐书杰又自顾自说道，“上回那件事……小予很生气吧？”
林墨琛沉默，“……嗯，只要与徐叔叔有关，她的情绪反应都会比较强烈。”
徐书杰抿嘴叹了口气，“我说妹夫，你有空在小予面前帮我说点好话呗？她把我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也没好意思去找她，房子的事情我真不晓得。”
“你跟小予的事情我不插手，今天约你出来主要是为了这个。”
林墨琛拿出张纸条扣在桌子上推给徐书杰，一直摊在椅背上的徐书杰慢悠悠直起身，笑道，
“嗐！什么东西啊！搞这么神秘？”
拿起字条一看整个人却愣住了。
那纸条上赫然写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常孟松：09xx-xxxxxx。
徐书杰没说话，但林墨琛通过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电话我打过去了，是常先生亲自接的，他问我是不是天赐，陈天赐。”
听到这句话，徐书杰下意识收回手，纸条随着男人动作被掷到半空中，然后像是突然失去生命一般缓缓从空中飘落。
徐书杰神情复杂地看着林墨琛，有别于以往的随意，他的表情明显越来越严肃。
良久，他深吸口气，“有关陈天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常叔叔是bc县的警察，不过已经退休，而陈天赐应该是克尔孜文管所工作人员陈肃先生的儿子，一九九二年出生。”
“书杰哥也是九二年出生吧。”
林墨琛目光灼灼，说话的口吻并不是试探，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如果连林墨琛都知道了，是不是意味着小予也已经知道了？
越是这么想，大脑血管越像要涨裂开似的，身子也渐渐发冷。
徐书杰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只是他再也不敢正视林墨琛锐利的目光。
墙上时钟滴答作响，时间在无声流逝，而林墨琛还在等到他的回答。
他如坐针毡，简直一秒都无法在咖啡馆里再待下去。
“哗啦——”
徐书杰“蹭”地从座位上站起，“你已经告诉小予了？”
看到徐书杰慌张的模样，林墨琛的心定了下来，很显然他赌对了。
徐家一定有秘密。
而这个秘密徐书杰肯定知道。
送完徐嘉予回家之后，他就开始整理徐叔叔的遗物，在一本泛黄的笔记本上发现了一个名叫常警官的电话号码。
笔记本上字迹娟秀不是孟阿姨便是何桂芳的。
他记不清孟阿姨的字迹是什么样的，但通过笔记本的样式推断，它是属于何桂芳的。
翻到后页看到那些熟悉的数据，正好与徐叔叔多张汇款单上的数据吻合，更加应证了他的猜测。
笔记本年代已久，林墨琛并不能确定座机电话是否还在使用，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了过去，号码竟然是bc县派出所的座机。
林墨琛说他要找常警官，对方在愣了愣后换了个年轻人接了电话。
年轻人也姓常，在说明来意之后，年轻的常警官叹了口气，给了他一串手机号码。
电话接通后，对方明显很激动，“一直在不停地追问他是不是陈天赐，问他为什么当年一去就没了音讯，还问他何桂芳现在如何了。”
而在听到“陈天赐”三个字之后，林墨琛脑海中忽然闪过徐叔叔的日记本。
那天跟徐嘉予一起看日记时，他曾经在日记本上看见过“陈天赐”的名字。
日记是徐叔叔在一九九四年写下的。
【bc克尔孜文管所，陈肃，29岁，陈天赐2岁。】
一起看日记那天徐嘉予的情绪不稳定，只剩下这一句话他也没再读下去，没想到却成为了揭开秘密的关键。
“还没。”林墨琛抬手看了下时间，“不过等一下我要去接她下班，这件事情告不告诉她，完全取决于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徐书杰整个人一松瘫坐在椅子上，他端起咖啡杯猛灌了一大口，控制不住的哆嗦让咖啡杯铛铛作响。
他放下咖啡杯，摘掉鸭舌帽，双手沿着脸颊划入发丝，十根手指使劲地蜷缩，扯住了无数根黑发。
脸上的神色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徐书杰赫然抬头，眼神没有往日的神采，疲惫感让他在瞬间苍老了十岁。
“事关重大，其中有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我需要时间整理一下。”
……
一阵沉默之后，徐书杰用乞求的语气轻声询问，“林医生，在那之前，能不能请你先不要告诉小予？”
*
就在今天早晨，沈萍严肃地表明不再带徒弟之后，高衡敲响了休息室的大门。
说经过领导指示，让他来宣教部先熟悉下馆内的文物历史，要找个业务精通的师傅来带一带他。
这话一出，徐嘉予愣了，沈萍也愣了，郑云云也不哭了，整个休息室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徐嘉予沉默地望着面前嬉皮笑脸的开朗大男孩，叹了口气，“你先回展陈部，有关事宜我先去问下高馆长再做打算。”
她转身就走，高衡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徐嘉予，我的确喜欢你！但知道你结婚后已经放弃了那种想法，你能不能不要公私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