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将军是没问题,现在有问题的自己。
他从前也是富贵窝里长大的,家中生事后他年纪也大了,比家中的那些弟弟见过不少好东西。
说出来倒是有些讽刺。
那些药,他一看便知道十分名贵,有这些药,死不了的。
而他们这些活得狗的不如的人,生了病没有药吃,就躺着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许是正是因为曾经拥有,所以他不像弟弟们,他有更大的野心,不甘于在这个泥一般的沼泽地里挣扎。
这些年,他一直等待着,一个可以出人头地的时机。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方有洺的脸也开始发烫,那不正常的红晕和惨白的脸色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眼里闪着野心和疯狂,谁会愿意一辈子做个任人差使的流民,只要抓住机会往上爬,改变命运,吃再多的苦他都不怕。
就是为奴为仆,做一条听话的狗又有何妨。
有时候做条狗,比做人轻松多了。
爬上段小将军这棵树,若是自己献计,铲除敌人,说不定能被他看中留在身边。
他起身,地窖里面有些冷,他只有单一层的外衫。
可他心里却十分火热,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心里的激动,他抱着陶罐用绳子拴好,然后顺着梯子往上爬。
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提着罐子出来。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雨。
冒着雨,他急匆匆的赶回家去。
幸好不远,自家就在斜对面。
进家门前,他收敛了面上的情绪,又变回之前那个沉稳少年。
他不愿意在家人面前,展现出自己那不堪的模样。
“有洺回来了,快来正好该吃饭了,酱菜可拿了?”
方六婶听到声音朗声问着,当流犯这么多年,那个原来温婉柔弱的方家六夫人,现在成了一个爽利的女子。
“六婶说的,哪里能忘?”
方有洺笑着,提着罐子进来。
“诶哟,怎么淋湿了,家里有雨帽,是你六叔的,他也没带走。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去戴上,瞧身上都湿透了,快去换身衣服,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他们生病了,哪里看的起病,熬一熬就过去了
严重些,就去找那些草根煮水喝。
“知道了。”
方有洺说着,便进了自己和弟弟的房间。
六婶过来了,所以弟弟的房间就给六婶他们了,现在弟弟就跟着自己一起住。
找了一身衣裳换上,散了头发,微微收拢在后面,用一根麻绳系上。
方有洺的母亲何佳婧端着菜出来,“快来坐着吃饭,吃完饭,我给你烧火,把头发烘干。”
“母亲,不用麻烦,等会儿就干了。”
何佳婧瞪了他一眼,将手里筷子递给他。
“胡说,你年纪轻不知道,这头发湿着不烘干,等老了头风犯了就知道疼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会儿说家里柴火不够了,明儿出去看看哪家房子拆了捡些烂木板回来;一会儿又说起城南那里砍了谁,流了好多血。
两妯娌聊着聊着,说起了谁家的媳妇抠搜,不给家里的孩子买衣服穿;又说哪家的儿子不孝顺,让父母住在牛圈。
时间过的真快,原来端庄优雅的何大姑娘、方家大少奶奶,如今也跟寻常妇人一般,说着东家长西家短。
方有洺默默的吃着饭,见弟弟在一边只吃饭不吃菜,还用公筷给他挑了几片肉。
“多吃点肉,别只吃饭。”
方有莆今年才十三岁,许是营养跟不上,所以人瘦瘦小小的,瞧着才平常十岁的孩童一样。
“大哥吃,我都吃饱了。”
方有莆看见自己碗里的肉,急着给哥哥挑过去。
原本家里上十岁的孩子都要跟着出去干些小活,可他都十三了,还没有跟哥哥们一样出去。
他心里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哥哥跟管长关系好,求了管长说他身体不好,让他在家,哥哥帮他把活一起干了。
方有洺避开碗,又用公筷给另一个弟弟妹妹一人碗里挑了几片肉。
“都吃,这里还有,等过几日发了工钱,还有肉吃。”
六叔的孩子年纪都还小,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听到有肉吃,嘴里咬着肉眼睛都笑眯了。
反观莆哥儿,他吞了吞口水,将肉夹起来轻轻咬了一口。
真香真好吃!
家里很少吃肉,自莆哥儿记事以来家里就没吃过几次。
也就是搬到了目氏这边,哥哥因为管长的关系,家里条件才变得好些。
从前他同其他兄弟们一起都是睡得地下室,在这边那些漠盛人大都搬走了,这边也没人来住,所以官府就划分了一片巷子让他们这些流民自己住进去。
莆哥儿觉得如今的日子真是好,一天可以吃两顿,还能有肉吃,自己还能有个房间睡,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他想跟着哥哥们去干活,从上头的手里漏点铜板,都可以拿回来补贴家业。
可哥哥却不许他去,让他在家里读书。
莆哥儿不懂什么叫读书,哥哥回来有时间就会教他认字,哥哥教他就学。
但他不明白,他们是流民,就是读书有什么用,也不能科考。
他偷偷瞧着,哥哥每次都夹的菜,连肉都没碰一下。
母亲给他夹了肉,又被哥哥偷袭,将肉挑回母亲碗里。
“我平时跟着管长吃香的喝辣的,肉都吃腻了,就想吃点素的解解腻。”
这话,哥哥不止说了一遍,家里人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