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骂作‘兔爷’,陈素吟脸上也没有因此产生太大的羞恼神色,反而划过的是惨然一笑,似乎早就认命。
反观陈家其他脉房,听到是因为长房长孙而起的祸端,纷纷向他投去怒目而视的目光,嘴唇哆嗦,咬牙切齿,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了口。
一个小小的家兵统领,不过四境巅峰左右的熊怪,可能还不是镇南公府最大的家兵统领,却成了此时整座陈国公府前、中两院地域一手遮天、一言定生死的主宰。
昔日叱咤风云,让东土无数中三境、上三境俯首低头的陈氏王朝子孙,已经落魄成了这个样子。
林渊只觉得荒唐,这给他挡了个什么,寂寞吗。
他摇头,手掌伸向腰间,正欲掏出神沿国公主笛声琳给予的腰牌,解围离开,这时,通往府邸内院的通道传出一阵呵斥声,紧接着一道粉彩色身影疾掠而出,一抹雪白刀光狠狠劈向了镇南公府熊统领的粗壮脖颈。
刀光寒撤如同秋冬之月,刀光先行映照在熊统领的铠甲上,只要目睹之人,都不会怀疑这一刀之威足以砍翻一堵十米高墙。
熊统领也心头骤凛,低吼一声,两只宽大如蒲扇的手掌对向拍去,掀起一阵狂风。
磬——
清脆长吟的金属撞击声爆发开来,冲来的粉彩色身影具现了,一身彩缎锦衣,青丝长发后抛成马尾,手持一柄细长弯刀,神色比她的刀还要寒冷。
“放肆!!”
“小小妖奴也敢侮辱陈国府?任你武艺再高强,今日也得枭首赔罪!”
女侍卫模样的刀客的弯刀被两只熊掌夹住,她以左手抓住刀柄,凌空扭转身躯抬起秀足狠狠朝熊统领窝心踏去,一脚震爆了空气。
熊统领反应不及被踹中,三米高的巨大身躯止不住朝后仓皇倒退,踏碎中庭连片地板,女刀客以刀指向,眼神冷冽如兵,“找死!”
林渊饶有兴趣觉得总算有一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意味,这女刀客要挽尊之时,控制不住身体的熊妖猛地停止了倒退,一只枯瘦如骨的手爪稳稳按住镇国公府家兵副统领肩膀,将他推到了一旁。
“曾经提刀闯东州,打下绵延三郡帮派基业的冷秋刀,什么时候成了陈国府看家护院的奴婢?同是刀修,老夫还以为你死了。”青钢铠熊背后走出一位老者,一身蓝大缎锦服 ,眼型倒三角如两柄柳叶飞刀,触之即眼球割痛。
被称为东州冷秋刀的彩缎女刀客脸色确是冷冷清清,她嘴角嗤笑,“你这老狗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我好歹受人之恩忠心追随,你却因钱财甘愿卖身当狗,专干腌臜事。”
“用道教功德来说,你死后子孙要还八辈子,代代子孙恐无男根,只有腚眼,这才兔爷兔爷挂在嘴边是么。”
“……”
女刀客手中苗刀制式的三尺弯刀随着话音脱离,射入高空发出鹰啼铮鸣,月华照在其上冷意更甚似乎在蓄力,半次呼吸间调转刀尖朝着蓝大缎老者轰然射去。
干脆利落的让一旁的熊统领眼眸骤凝,这一刀已经令他心惊胆战。
老者被撕开脸皮猛踩,脸上阴翳沉沉,他的袖口一挥,甩出爆鸣,一柄偃月模样,大开大合的长刀落入手中抛出,与东州冷秋刀悍然相撞。
两者在兵器对撞的刹那也身形再动,拳脚相加碰撞。
冷秋刀的嘴和她的刀一样令人难以忍受,一边打一边骂,实在是太锋利了,林渊听得直喟叹不如,真是字眼刁钻、锋利又淬毒,骂的蓝大缎老者脸皮抽搐嘴唇瑟抖,手上功夫明明不落,嘴上功夫却打不过一点。
“我先出府躲躲,等更多高门府邸投来视线,镇南公府的人投鼠忌器,便会停手了。”林渊微微偏头,对一旁的少年道。
陈素吟羡慕看向上方,看着那道彩缎身影,闻言忙道:“我与先生一同走。”
陈国府其他家眷奴仆在冷秋刀无差别误杀下早就四散逃开。
林渊不语,只一昧朝府外迈去。
快要走出中庭之时,一声晴空旱雷突然炸响,陈素吟瞬间五体匍匐在地,脸面紧紧贴着被泥土沾染的青砖石地面。
陈国府中庭的各式建筑、廊柱发出嘎吱嘎吱颤响;一道倒飞的身影冲在了两人前面,撞碎大量瓦砖之后,埋入一座廊亭之内。
定睛一看,竟是先前能以嘴刀压过蓝大缎老者手刀的冷秋刀,她此时的脸部割痕遍布,浑身血迹斑斑,浑身的彩缎衣服被洪水般的威压压得寸寸崩裂,露出大片染血肌肤及柔韧的躯体部位。
熊统领脸上狰狞笑着扑压向她,巨大熊掌拽住其双腿左右甩拍,使得本就重伤的女刀客连连呕血。
击败她的,却不是那老者或熊妖统领;而是一道如同树木笔直、魁梧高大的身影,身着武者的束腰紧身服,脸色平淡如同湖面无波,一步步走进了中庭,一脚一脚踩在沿途匍匐的陈氏子弟身上,踩得骨碎咔嚓、血肉崩碎、鬼哭狼嚎一同起。
来者让林渊不禁瞳眸一眯,熟人……
正是早上还刚见过面的羽林大都督,兼廷尉司侍郎,世上唯一一条蛟龙化形的上三境——蛟睢。
陈素吟的余光看见了来者,身体抖如筛糠,脸色瞬间惨白。
庭内唯一不匍匐在地的人只剩林渊,蛟睢随即也注意到他,饶有兴趣瞥去一眼,却没对他说话,而是望向了内厅方向。
“姜后打算让你的女侍卫和后孙一同去死了么。”
“还是本座到来,不值得你亲自出来迎接。”
底气十足的嗓音传出,声音不大,却让还没被踩死的陈氏子弟、奴仆,耳膜和心灵同时震荡。
音波掀破了几百步之外那处内厅屏风,裂开的木屑飞溅间,一道难以形容的身影跃然出现在这片空间,婀娜百千,仪态万方,风姿绰约,这些用来美人的词,形容那人此刻的惊鸿一现,似乎还是显得苍白。
蛟睢的话音掀动了她的衣角,一晃一动,如同林渊此时内心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