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月的突然昏倒令原本安静的凝心阁炸了锅,众人急着寻御医,又团团转地挤在床前照料,只瞧国君坐在床边一语不发,只觉大事不妙。
嬴政沉着脸,瞧那些御医一会儿号脉,一会儿针灸,可驻月仍是昏迷不醒!
“怎么样?”
那些御医胆颤心惊,支支吾吾地回应着
“回君上的话,姑娘的身子原是一天天好转,可这会儿忽然大受刺激才以致昏厥,这何时能苏醒,老臣们,也不好说啊……”
“不好说?什么叫不好说?!”
嬴政低沉着嗓子呵斥道
“这个不知道,那个也不知道!孤养着你们有什么用?!这么点小事都医不好,孤看你们也别在宫里做御医了,都滚出去!滚出去!!”
那一众御医吓得连滚带爬,匆匆退场,这站了一屋子的奴才也是愁云惨雾,戚戚哀哀地抹着泪
“滚!”
在凝心阁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国君,这会儿却突然厉声大骂
“都给孤滚出去!滚出去!!”
是憋在胸口无处释放的无力与压抑,是多日来的生离死别叫这位国君在此刻濒临崩溃,原以为驻月一天比一天好,是莫大的安慰!可这转眼之间的美好瞬间摔了个粉碎。叫这运筹帷幄的国君再也无法压抑心头的悲伤与痛苦,只伏在驻月床前低声抽泣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叫你如从前那般快乐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月儿,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再度快乐呢?”
驻月的沉睡叫嬴政的时间也跟着停止了,原以为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结果却又不尽人意,嬴政的烦恼与忧愁布在脸上,众人虽想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安慰。
李善全瞧着国君烦恼忧虑自然也担心,这几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任何能叫他高兴的事,这国君原就少言寡语,这几日更是话少,别说不说话了,连抬眼看人的举止也不多,若是有大臣来禀事,他也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说上那么一两句话,早早就把人给打发了。
一日,两日,三日,五日……驻月的昏迷比众人想的还要久,她面容恬静,气色也算不错,可就是醒不过来,无论嬴政怎么呼唤她,她都是置若罔闻。
在驻月昏迷了十日后,前线终于传来了好消息,王翦回来了。
他仍穿着盔甲,都来不及卸下便匆匆入宫,嬴政瞧他手中拎了个布包,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看样子是打了胜仗,急着来邀功了!
“燕国一事,怎么样了?”
嬴政虽是疲倦,可面对王翦仍拿出了几分精气神
“可有给孤带来好消息?!”
只瞧王翦笑了笑,中气十足地回答道
“君上,老臣带来的消息,定能让您精神百倍!!”
说罢,王翦将手中的包袱交给李善全,李善全接过便觉得心慌,一股恐惧感涌上心头,手里的东西略沉,这手感还有股说不出的恶心感。
只瞧李善全将东西放在了嬴政的桌案前,嬴政瞧了眼,又抬头看向王翦
“何物?”
那王翦咧着嘴笑道
“君上只需打开包袱一角便可。”
瞧那老将军甚少卖起了关子,嬴政也被搅起了几分好奇心。
只见他抬手扯开了包袱一角,那里头的东西毫无预兆地跃入了嬴政的眼帘,嬴政出于本能地心头一颤,再定眼一瞧,竟是位老友!
“哈哈——哈哈————”
嬴政忽直起身子大小不已
打开的包袱一角,赫然露出了燕丹的半张脸,那颗人头虽是满脸血迹早已结痂,头发凌乱还沾了不少杂草,可嬴政是不会看错的!仅需一眼,嬴政就认出了这位“挚友”!
“哈哈——哈哈——丹,你竟然落到了这样的下场!你瞧瞧你,还不是落到了孤的手中!!”
这是一连数月嬴政笑得最为放肆的一回,他笑得几乎直不起身子,指着那颗人头问道
“老将军是如何得到的?!”
“还能如何?那燕王喜恐命丧咱们秦军之下,急着活命,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我便叫他从前好友去传话,说他若能杀了自己的孩子,大秦的国君定饶他性命,把他接回咸阳叫其颐养天年,为座上宾,好好待他。谁知那昏君还真能做得出杀子一事!”
嬴政笑得放肆,指着王翦夸赞道
“不愧是老将军,定能想出如此毒辣的计谋!”
王翦笑着回道
“那燕王喜把燕太子骗来,同他吃了最后一顿酒,都等不及燕太子放下酒盏,那群燕国士兵就冲了进来将他制服!”
此刻嬴政的内心不知是真因此事狂喜还是在为昔日友谊扼腕叹息,只见他笑得夸张,笑得几乎失态,嘴里却仍提醒王翦继续说
“据说……燕太子直至最后临死,都不愿相信是他亲生父亲要杀他,他虽是被众多士兵制服,却仍不肯受死,直到燕王喜举起长剑要砍下他的头颅,他才噤声不再言语。”
“好!好!!”
嬴政捧腹大笑道
“丹,是你不仁,孤才不义!是你派了刺客要取孤的性命,你也别怪孤不顾念昔日友情了!!”
他死死盯着燕太子的头颅,似笑非笑
“咱们两人,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孤早就说过了,大秦不会放过燕国的,孤要天下尽归大秦!孤会做到的!孤要让你瞧瞧这一天的到来!!”
说罢,嬴政忽又瘫坐在位子上,表情再度变得阴鸷
“将燕丹的头颅拿下去好好安葬了,就葬在秦国……孤要他在这片令他讨厌的土地上,永世长存!!”
夏日的午后,凝心阁的屋内闪过了一道身影,在无他人的相伴之下,她一人径直往后院走去。
这会儿天气渐热,院子内花叶繁茂,夏日盛开的月季,夹竹桃,美人蕉等等争先恐后,将园子点缀上了多姿绚烂的色彩。
她愣愣地沐浴在阳光之下,望着四面高墙愣了神,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姑娘,您,您怎么醒了?”
驻月呆呆地立在日头下,这突如其来的苏醒吓了惜夏一跳,她赶忙跑上前替她挡阳光。
“姑娘别站日头下呀,小心闷进暑气了。”
驻月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身边的姑娘,直至嬴政闻讯而来。
“月儿……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