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臣没有吹牛,而是真有二十万大军。
这二十万大军,指的就是卫藏的奴从,整个卫藏地区大约有一百万人口,其中的壮丁数量就是三十万左右。
这其中,还要去掉四卫戍部的五万丁。
四卫戍部的五万丁必须全部充为战俘,结局只能是发卖为奴。
所以整个卫藏地区被解放的奴从数量,就在二十五万人左右。
有人说,吐蕃的奴从被宗教洗脑严重,没有那么容易被唤醒,即便是你把耕地、农具甚至牛羊分给了他们,他们也未必会感激你。
这话就不客观,因为吐蕃现在正处于佛教取代苯教的动荡期。
据史学家考证,苯教最早可追溯至公元前十五世纪的古象雄。
即是说,苯教自从出现之后,已经伴随了雪域高原上的蕃民整整两千两百多年,可以说是根深蒂固,然而,佛教的出现极大的动摇了苯教在吐蕃的根基。
苯教的第一次动摇是在松赞干布时期,松赞干布为了维持巩固自己的王权统治,开始引入佛教,打压苯教,使得卫藏大地上的蕃民第一次出现思想混乱,不知道该信苯教,还是应该改信佛教,不过,在松赞干布时期苯教并没有被佛教彻底取代。
因为苯教的根基实在太深厚,松赞干布又死得太早,所以没能够彻底清除苯教。
到了尺带珠丹当赞普时,苯教一度甚至还反攻倒算,苯教系贵族大肆拆毁佛寺,驱逐甚至屠戮僧众,而这也为赤松德赞继位后的灭苯埋下伏笔。
赤松德赞在干翻玛祥仲巴杰亲政之后,立刻对苯教举起屠刀。
因为这个时候,经过几代赞普的努力,佛教势力已经可以跟苯教比肩。
于是乎,苯教的道场被大量拆毁改建,苯教的祭司信徒被大量的屠戮,以莲花生为首的佛教高僧则被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是蕃民们的信仰变迁并非一踌而就,而是需要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有可能是数月,也有可能是一年、十年甚至百年。
总之呢,现在卫藏大地正处于思想最混乱,信仰崩塌然后重建的阶段。
这时候,卫藏蕃民对苯教的信仰已被摧毁,但是对佛教的信仰还不是十分坚定,然后就被王臣这个异教徒趁虚而入。
如果换成是在十年之前,当王臣和大勃律军团的将士喊出,真正的神灵永远不会让自己的信徒受苦,更不会让侍奉他的祭司把信徒的人皮制成人皮唐卡这一席话,第一反应肯定是当场气得暴跳如雷,怪他们亵渎雅拉香波山神。
可现在,蕃民们却觉得这话说的十分在理。
以前他们信仰苯教的雅拉香波山神,现在信仰佛教的菩萨。
他们敬佛礼佛,磕长头,捐献自己的财产,不就是为了修来世的福气?
如果菩萨真的慈悲为怀,如果真有大法力,就应该让他们这一世享福。
你说甚?这一世的敬佛、礼佛、磕长头是为了洗刷罪孽,只能修来世?那算了,因为菩萨兵能让我们这一世就过上好日子。
菩萨兵,是卫藏蕃民对安西军的亲切称呼。
当安西军在逻些河边解开奴从身上的枷销,砸毁他们脚上铐的脚镣时,就有奴从跪地高呼金珠玛米,也就是菩萨兵。
再然后,随着裴典带着一众属吏清丈土地,给卫藏的奴从分地分牛羊,金珠玛米的名声就越来越响,菩萨兵的叫法就一直传到了山南。
于是乎,整个卫藏大地就彻底的沸腾开了。
被吐蕃贵族奴役了几千年的奴从纷纷揭竿而起。
在定日、在帕里、在匹播,在墨脱……没等安西军的军队和官吏上门,广大奴从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枷锁,砸烂了铁链脚镣,拿起手中的乌朵和马叉冲向贵族。
奴从解放的大潮,像风一样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刮遍了整个卫藏大地。
到最后,甚至是各地的奴从主动邀请安西军的军队官吏上门主持分地,因为他们谁都不信,就只相信菩萨兵,只有菩萨兵会真正帮助奴从。
……
时间很快来到了七月底,此时距离安西军攻破逻些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以来,姚汝能每天都会上到红山宫,劝吐蕃君臣赶快投降,吐蕃君臣也一本正经的跟姚汝能拉扯。
吐蕃君臣笃定三勇部的五十万大军会回援逻些。
这天送走姚汝能,那囊太后、赤松德赞还有几个大相再次登上了望台,向着逻些河谷的上下游以及堆龙曲河谷上游眺望。
因为如果三勇部的援军到达,必然走这三条道。
正张望间,眼尖的盆达延赞松突然间大叫起来:“快看哪,逻些河谷下游有援兵至,好多好多的援兵,至少有好几万人!”
“终于有援兵到达逻些了吗?”
那囊太后、赤松德赞还有另外几个大相纷纷扭头看向逻些河谷的下游。
然后,一众吐蕃君臣就看到了让他们无比期待的一幅画面,只见乌泱乌泱的吐蕃奴从或者骑着马,或者骑着牦牛,或者徒步,正顺着逻些河谷向着逻些方向而来,已经看到的,就至少有五万人,看不见的山背面还有。
“看样子应该是奴从!”论泣藏道,“难道是山南的奴从被组织起来了?”
几个大相便下意识的看向那囊太后,现在的山南主要是那囊氏的封地,逻些附近以及大半个山南的奴从基本都是那囊氏的奴隶。
那囊太后也有些恍惚,难道真是自家的奴隶赶来逻些救驾?
她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些低贱的奴隶竟然还有这般忠臣。
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就给予了在场的吐蕃君臣沉重一击。
当乌泱乌泱的奴从来到逻些城外时,安西军竟然出城相迎。
然后红山顶上的吐蕃君臣就再次听到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金珠玛米!
金珠玛米?赤松德赞气急败坏的道:“母后,这些奴从被安西军策反了,他们将安西军当成了菩萨兵!真是该死,他们怎么敢?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