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谈了很久,聊了很多关于南乡阁未来规划的事。
石掌柜在钱这方面是专业的。
“重新把南乡阁开起来需要很多钱。而且南乡阁前段时间出事,估计不会有多少太多人来。就算有,也只是一些吃不起饭的人……我建议你在开始的阶段,不要招收太多弟子。招两三个人就好,也相当于给自己找几个帮手。”
石万说,他可以预支给曾落声一笔钱,但是需要信物作为抵押。
石掌柜要南乡阁的阁主信物,曾落声二话不说就给了。
“我相信方先生,也相信石掌柜……”
曾落声表达了自己的诚意,石万笑笑。
“这样轻信旁人可不好,容易被坑。”
接着,他又说一句。
“幸好我们两个是好人。”
他们谋划了一下今后的事,石万说他会留在南乡阁一段时间。
“毕竟我们渡已堂要投这么多钱,我得好好照看着。”
曾落声自然是答应下来。
等到商谈的最后阶段,听着算盘声听到头晕的方渡出门透透气。
他站在阑干旁边,一只吐着舌头的小孩鬼倒吊在他旁边。
他不说话,也不吓人,就是静静地待着。在南乡阁盘旋的魂魄,大多和他一样。
方渡想着闲来无事,就在南乡阁走了三圈,把那些徘徊不走的幽魂,都请走了。
等他回到原来的房间,石万和曾落声也谈完了。
曾落声说她要去看看黑豆,便离开了。
石万走到方渡身边,跟他大概说了下二人之前谈的内容。
“我不懂这些,”方渡坦言,“你觉得合适就好。”
“怎么可能合适,”石掌柜已经感觉肉疼了,“要不是为了咱们大掌柜突发奇想的善心,我才不会做这亏本的买卖。”
方渡眼中有星星点点的笑意。
“没关系,从这里失去的,必然会从别的地方得到。”
方渡的好心不是总能换来善意,但他还坚持施善行,就是因为他相信凡所施予,必有所得。
“好吧,你总有你的道理。”
“你要留在南乡阁?那我就回无名山了。”
“无名山到底有什么好?多无聊啊。”
“那里毕竟是我的家,你会觉得自己的家无聊么?”
“我没家啊。”
“……”
“你回去吧,南乡阁这边有我盯着,不用担心。”
方渡是第二天一早告别的。石万花钱雇了几个人,要把南乡阁翻新。
他要走的时候,这边都已经开工了。
石掌柜正在院子里扯着嗓子指挥,曾落声和黑豆站在门口,送别方渡。
曾落声在咳嗽,方渡劝她回去。
“你的身体还没养好,不要在外面久站。我之后还会再来南乡阁,不用这么麻烦送我出来。”
曾落声轻轻摇头。
“先生这样帮助我们母子,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那也不能以伤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黑豆站在曾落声身旁,也是有点舍不得。
“方先生……”
方渡摸摸他的头。
“黑豆,我走了。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落声和红豆。”
方渡捡回来的那个孩子留在了南乡阁,已经苏醒了,但是身子太弱不能下床。为了不加重他的病,方渡就让他留在房间内。
他给他起名为红豆。
黑豆点点头,挺起胸膛。
“放心吧先生,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方渡笑了笑,翻身上马。
之后的三年间,他经常在无名山和南乡阁往返。
有石掌柜的钞能力,重建后的南乡阁重新招收弟子,很快,就变得热闹兴旺起来。
黑豆,也就是南雨松,作为少阁主,每天勤勤恳恳地带着比他还年幼的弟子们修炼。
那个捡回来的孩子,红豆,也在他们之中。
方渡见过红豆几次,但红豆太内向了。他虽然仰慕方渡,但不敢靠近,每次都是远远地站着。方渡走近了,他就跑。
对此方渡也没在意。只要这小孩健康就行。当初把他带回来,方渡一连照顾三个病号,也是耗费了很大力气。
这次方渡来到南乡阁,是为了给曾落声带药。他刚从药仙谷回来不久,就是因为曾落声的病,才有了这额外的行程。
阴咒的孽力逐渐显现,曾落声的身体每况愈下。近来她偶尔连意识都不大清醒,还经常把人认错。
黑豆对这件事忧心忡忡,他虽然年纪尚轻,但已经尽力分担阁中事务,不让母亲因为杂事烦忧,专心养病。
曾落声变得话很少,而且经常发呆。她这个样子,有时候都让人分辨不出,她究竟是发病,还是借着生病的理由,不和任何人讲话。
于凌道来过两次,他和方渡私下说,要不要再找找别的大夫。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是有点可怕了。
方渡却轻轻摇头,只是说,别打扰她。
这次方渡过来,给曾落声带的药,只能缓解她身体上的病痛,对于阴咒是毫无办法的。
但方渡想让她好过一点。
今天曾落声的状况好些了,方渡敲门进去的时候,她正坐在桌边喝热的红豆汤。
照顾她的女弟子对着方渡行礼,方渡把药包交给她。
“这个药,一天喝一次。”
女弟子应了一声,又露出担忧的表情。
“先生,这几日,落声前辈总是不肯喝药。”
方渡看向桌边的曾落声,她半垂着眼眸,昏昏欲睡。
“我知道了,”他对弟子说,“我会劝劝她的。”
弟子提着药包出去,方渡坐在曾落声的对面。
“落声。”
他轻轻呼唤她,不出所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方渡这次不但给曾落声带了药,还带来一个消息。
“我考虑了几天,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你。曾家遭遇惨案,曾落霜杀了所有仆人,最后拔剑自刎……曾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阴生树的惩罚终究降临,曾落霜并没有侥幸逃过一劫。
方渡把这件事简单说过,就不赘言。他一个外人,没有资格去评价这件事。
他问曾落声要不要休息,对方没有回应。方渡说他等前去煎药的弟子回来,他就走。一直等到方渡从房间内走出去,曾落声都没有说话。
女弟子回来了,给曾落声带来一串梅花。
“这花是我刚刚穿过庭院时捡来的,前辈看,这花儿开得多好啊。”
她把花枝轻轻放在曾落声搭在腿上的手,起身时,一滴滚烫的泪却砸在了她的手背。
“前辈……你怎么哭了?你因为什么事伤心啊?你告诉我。”
女弟子有些惊慌地为她托住眼泪,曾落声抬起眼帘,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不是伤心,是你捡来的花太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