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辙无奈叹口气,抬眼就瞧见外面漆黑一片,时辰也不早了。
他起身前往前厅,步履间带着几分疲惫与忧心。
崔子庭见状,连忙跟上,他如今供职于礼部,担任礼部侍郎,平日在官场也算顺遂,只是在父亲面前,依旧保持着恭敬。
崔子庭已过而立之年,早年与范阳卢氏嫡长女成婚。
卢氏出身名门,家教森严,自小就被悉心培养,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前厅灯火通明,将崔卢氏的身影映照得格外温婉。
她作为崔家嫡长媳,贤良淑德,知书达礼,持家有方,在这京都之中,这样的女子,受万人喜爱。
崔辙看着儿媳,很是欣慰,连忙坐下。
崔卢氏见公公落座,便立刻上前,亲自给公公布菜,尽管身旁有不少丫鬟小厮随时待命。
可在勋贵人家,儿媳伺候公婆用膳是规矩,也是孝道的体现。
崔子庭也连忙在父亲身边坐下,一家人看似其乐融融,可崔辙心中却另有一番忧虑。
他想着,几日都没有淮安的消息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淮安是崔辙的侄儿,自幼聪慧伶俐,却生性跳脱,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放弃了清河崔氏的身份,对官场仕途也毫无兴趣。
崔辙虽疼爱侄儿,却也时常为他的未来担忧。
用膳间,崔辙忍不住开口:“子庭,你近日可曾收到淮安的消息?”
崔子庭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碗筷,恭敬回道:“父亲,孩儿并未收到。不过淮安行事向来有分寸,想必是在外游历得忘了时日。”
崔卢氏也在一旁轻声说道:“公公不必太过忧心,少爷吉人自有天相。”
崔辙轻轻点头,却还是难掩愁容。
他想起淮安临走前的模样,眼中满是对自由的向往,自己虽极力劝阻,却终究拗不过他。
如今,每过一日没有消息,他心中的不安便多一分。
用完膳后,崔辙回到书房,独自一人坐在案前,手中摩挲着淮安儿时的物件,思绪飘远。
当年,淮安第一次骑马摔下来,却倔强地不肯哭,还笑着说自己将来要成为纵横江湖的大侠,那时的他,满脸都是无畏与憧憬。
崔辙站在府邸的回廊下,望着庭中簌簌飘落的秋叶,眉头紧锁,满心都是对侄儿崔知浩的忧虑。
自小,崔知浩便是崔家的骄傲,聪慧过人且勤奋自律,族中长辈都认定他是能在仕途上大放异彩、振兴崔氏家族的希望之星。
可如今,一切都被一个叫时晚夏的女子搅乱了。
崔辙还记得,数月前,崔知浩如往常般参与家族聚会,谈笑风生间尽显世家子弟的风范。
每每提及他在新阳遇到的那个不一样的女子,让他赞不绝口。
她虽出身平凡,却生得眉如远黛,眼眸中透着灵动与倔强,在一众盛装打扮的贵族女子中如同一朵清新脱俗的小花,格外引人注目。
崔知浩的视线自此再未从她身上移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
从那以后,崔知浩像变了个人。以往,他总是早早起身研读经史子集,为入朝为官做准备,对家族安排的社交活动和官场应酬也都积极参与。
可如今,为了个女子,竟然脱离了家族,对仕途的规划也不再上心,眼中只有那个平凡的女子。
他至今记得,知舟他为了那个寻常女子脱离家族时说的话
当时的崔知浩一脸坚定,毫不退缩地回应:“叔父,时姑娘于我而言,是这世间最珍贵之人。”
“我不愿再拖累家族,我只想与她长相厮守。”
崔辙怒目圆睁,“你这是糊涂!家族历经数代才积累起如今的荣耀,你却要为了一个女子将这一切弃如敝履。”
“脱离家族,你便失去了一切依靠,仕途也将化为泡影,你日后如何生存?”
崔知浩却不为所动,“叔父,我心意已决。”
“时姑娘虽出身低微,但她善良、聪慧,与我情投意合。”
“没有了家族的荣耀和仕途,我也能靠自己的双手给她幸福。”
最终,崔知浩不顾家族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脱离了崔氏家族,放弃了锦绣前程。
他与时晚夏的一处小屋安了家,过上了平凡却甜蜜的生活。
起初,他们靠着崔知浩变卖一些随身物件维持生计,日子虽清苦,但两人相互扶持,倒也乐在其中。
然而,现实的残酷很快就接踵而至。失去了家族庇佑的崔知浩,在社会上四处碰壁。
他想找份差事谋生,却因家族的缘故,无人敢用他。
生活的压力逐渐让他感到力不从心,时姑娘虽从未抱怨,但崔知浩心中满是愧疚。
一日,崔知浩外出找工作又一次碰壁,心情不佳。
暮霭沉沉,残阳如血,余晖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崔知浩那落寞的身影上。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在归家的青石巷,心中满是挫败与不甘。
这已然是他第三次在谋求生计的路途上碰壁,满心的抱负与期待,在一次次的拒绝中化为泡影,郁郁不得志的阴霾,将他彻底笼罩。
崔知浩抬手推开家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低吟,似也在为他的遭遇而叹息。
屋内,书韵正坐在桌前,借着昏黄的烛光,仔细地核算着家中的账本。
听到声响,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瞬间捕捉到崔知浩那垂头丧气的模样。
书韵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连忙放下手中的账本,快步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崔公子,你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几分焦急,如同一股清泉,试图慰藉崔知浩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崔知浩勉强扯出一丝苦笑,却比哭还难看,“还是没成,那些达官显贵,根本不愿给我这个机会。”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仿佛一个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旅人。
书韵心疼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时,厨房传来饭菜的香气,她灵机一动,说道:“崔公子,快洗手,一会就可以吃饭了!”
她想着,先让崔知浩吃点热乎的饭菜,或许能驱散他心中的寒意。
崔知浩应了一声,拖着步子走向水盆,简单洗了洗手。
坐到桌前,看着桌上摆满了自己平日里爱吃的饭菜,可此刻,他却觉得难以下咽。
书韵在一旁默默坐下,给崔知浩盛了一碗汤,“公子,先喝口汤暖暖胃。”
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始终凝视着崔知浩,仿佛在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崔知浩接过汤碗,喝了几口,心中的郁闷似乎也随着这温热的汤水流淌出去了一些。
他放下碗,看着书韵,眼中满是感激与愧疚,“书韵,对不起,我连累你们了。”
书韵连忙摆手,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公子说的哪里话,能在公子身边,书韵从未觉得苦。”
“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