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四九城，胡同里除了阎庆俞外，并无他人。
今日轧钢厂放假，工人们不需要上工，此时还都窝在家里没有出门。
前日的雪还没有消，不过被踩了两日，积雪早已被压实，有的地方更是结成了冰。
这是小孩子们的最爱。
阎庆俞慢悠悠的往街道走。
工厂放假，街道作为国家单位，除了法定假期外，他们还得在单位待着。
家里啥东西都没，阎庆俞一大早起来连口热水都没喝上，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
从馆子里买了两根大油条，花了一毛二。
油条本身不贵，只有四分钱，可架不住阎庆俞没有票，生生的多花了8分。
三下两下塞到了嘴里，总算是感觉肚子里有了点东西。
站在街道门口没等一会，王主任手里拎着个篮子过来。
“庆俞？”
王主任有些疑惑，“怎么没多睡了会？这么早，张所长还没到单位呢。”
“太冷了，睡不着。”阎庆俞苦笑着回道：
“昨天睡的早，晚上忘记填火，一大早那屋子里跟冰窖没差多少。”
“太累了？”王主任一边开着锁，一边笑着说道：“要不然说，年纪到了都得找个媳妇，我看你这也就一半年的事儿，等你18，姨亲自给你介绍对象。”
“这个有点早吧。”
阎庆俞跟着王主任进了院子。
“不早了，不过你赶紧想办法找个工作是真的。”
王主任推开自己的办公室，将篮子放在桌旁。
“上面现在有风声，想要将一些刚入城的年轻人重新放回农村。你的户口我已经找张所长帮忙，落在了南锣鼓巷。可这事儿禁不住查，如果可以，还是想办法弄个正式工比较保险。”
“我倒是想。”
阎庆俞嘟囔着道：“没有门路，就算我想送礼，都不知道找谁。”
王主任蹲在炉子边清理着晚上的煤渣，听到这话，眼眸里瞬时露出一抹惊喜。
昨天猪肉的事儿，她已经与丈夫聊过。
一头猪，确实能够让他再进一步，可这去哪个地方，就不由人了。
大概率不会是太好的地方，如果能再有一头，副处提到正处不说，还能分配个肥缺。
再不济，起码也还在四九城内。
因此，即便今天阎庆俞不来，王主任也会去找他侧面打听一番，涉及自家男人的事儿，可由不得一点怠慢。
“姨这边倒是还有个路子，就是怕你干不了。”
王主任将火重新点旺，把早已接满水的水壶放在了上面，这才重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阎庆俞。
“干不了？技术工种？”
阎庆俞有些好奇。
“算是吧。”
王主任卖了个关子，把窗户开了个缝，这才继续说道：
“供销社的李主任与你姨夫是同学，当年他调回来还是你姨夫使得劲儿，这些年他发展不错，前两年刚提了区供销社的主任。”
“原本想着这个人情等我家老大18了再用，可刚好赶上这个机会，你姨夫能再进一步，只能是拿出来先使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保不准啊，你姨夫再提上一级两级的，安排个孩子，也就没那么困难。”
“奥！”
阎庆俞应了一声。
王主任的话听明白了。
一头猪，能挑一级，但是只能级别提升，职位上做不了主。如果再送一头，便能去个好一些的单位。
四九城里，清水衙门众多，尤其这个时候，指望死工资，别说工人，他们这种领导家庭没有达到一定级别，也比一般人强不了多少。
“也就是说，姨夫还差一头猪呗。”阎庆俞问。
王主任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种事儿不好张口。
她不知道阎庆俞的猪是从哪里来的，可也明白这时候的肉有多金贵。
据说已经有人出城挖野菜，可见平日里的生活有多艰苦。
粮站没粮，肉店没肉。
在现在这个时期，很常见的事儿。
想要不挨饿，要不然早早去排队，要不然就走门路，弄点预留。
再不济，只能去鬼市。
可一旦去鬼市，那就是钞票说话。
工人工资就那么多，往往还要挨上一刀，给谁都心疼。
“放心庆俞，不会让你吃亏的！”
“姨昨儿晚上就琢磨这个事儿，供销社岗位都不错，可当个售卖员没啥意思。”
“姨想着把你弄到车队，一来，车队的工资高待遇好，二来，出去跑车你们也能夹带点私货。”
“谁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得过多久，有口吃的总比饿着强！”
阎庆俞认真的听着王主任的话。
工作是肯定得找的，原本就已经提上日程。只是还没有考虑到这么多。
王主任一说，他也感觉是个机会。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王主任能够搞定，还是供销社这种单位，他已经相当满意。
很好的单位，加上还是司机。本就有底子，适应起来应该会很快。
不论是在哪里，这个年代的司机都受人尊敬。
他之前也想弄个办事员，走干部体系。
可惜，这个身子没那福分。
小学都没上完，更别说中专、高中这些。
没有文凭，干部与自己无缘。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在工人体系混。
等到合适的时候，去夜校报个名，慢慢的把文文凭提上来。
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因此，倒也没有多想，痛快的点了点头：
“行，猪的事儿我来搞定，我工作的事儿，就劳烦王姨费心了。”
王主任大喜：“好好好，都包在姨身上，庆俞你就在家等好消息吧！”
王主任按捺不住的开心。
她甚至觉得阎庆俞就是自己的福星。
要不然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刚好又能解决家里的难题！
丈夫已经愁了很久，这次机会难得，倘若错过了，下一次还指不定什么时候……
昨天连夜去的老领导家，而这个再凑一头，也是老领导提出的。
东西多了，自然好操作，这个谁都懂。
对于自己的嫡系，老领导也乐意去提拔一番，有好位置，自然希望自己的人顶上。
王主任昨夜回去其实没怎么睡，就在发愁这个事儿。
她其实不认为阎庆俞还能弄到一头猪，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没曾想，竟然成了！
现在的王主任，是怎么看阎庆俞怎么舒服。
阎庆俞被盯着有些好意思，可捏了捏口袋，还是略显羞涩的说道：“那个，姨，我能用猪下水换点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