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血誓,与其说是约束的誓言,倒不如说是套在脖子上的绞绳。
立誓者需从自己的神魂之中分出一道精粹,交到他人手中。就好像签订了一份卖身契一样。自此之后,魂魄生灭尽归于别人之手。
但在此时面对着云飞扬毫不掩饰的赤裸杀意,以及周遭云飞扬部下的凶狠眼神,楚中天在生命和自由之间别无选择。
楚中天阴沉着脸,伸手在自己眉心一划。随即脸色一白,一滴如同汞液一般的神魂精粹从眉心溢流而出,随即化作一点流光,窜入云飞扬识海。
楚中天神魂精粹刚一进入云飞扬的识海,便即被识海内的玄龟身形一把抓过,放在它的肚皮之下,时刻镇压着。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楚中天的身份已经从之前的肉票、地图,彻底的变作了云飞扬的奴仆。
无论云飞扬要他做什么,他都只能是毫无选择的服从。否则云飞扬便能反手之间,将他神魂湮灭。哪怕身隔万里之遥,也难逃脱。
神魂血誓一成,感觉自己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万劫不复的云飞扬,看着面前面色惨白的楚中天,森然杀意渐而散去。
“我无意让你为我奴仆,只是若不如此,实在难以令我安心。”
楚中天听云飞扬这样说,心中的担忧稍减,只是难以接受自己就这么从一城之主,变成了命不由己的阶下之囚。
楚中天心中如何想法,云飞扬自然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此后多日,云飞扬便带着手下将士在这废弃的村庄内安心潜修,让手下众人巩固修为。
原本打算趁此机会在将身体内的经脉冲开的云飞扬却有些失望。原来他发现,自从他辟开这第一条足厥阴肝经之后,原本强横到了顶峰的肉身,又有了进步的空间,在将身体重新打熬圆满之前,其余经脉竟是全都隐匿了起来,毫无踪迹。
如此以来,云飞扬试图快速提升境界修为的想法自然是落空了。好在从经脉冲开,玄龟凝出之时起,云飞扬便已从之前的运境三重掌运之境,提升到了运境四重灭运之境。
只也许是自创功法的缘故,云飞扬并没有如同其他运境四重修士一样,在头顶三尺之处显化出气运华盖,只是身后会有一尊神秘的玄龟虚影,将自己从密密麻麻的气运之网中隔开。
用了一天的时间,云飞扬弄清了此时自身的情况,鉴于自己并没有短期突破的可能,便放弃了自己的修炼,转而开始帮助青青提升修为。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青青的修为进展极慢。她所修炼的《玄月舞》,本身已经是阎罗诸般传承之中数一数二的女修妙法。
本不应该在巨量的魔髓,以及云飞扬的罡气辅助之下进展如此之慢。可是青青识海中的那一点月光,却无论云飞扬怎么帮助,都未能化成哪怕是最小最小的宝月神魂。
似乎有一股其他的隐藏神秘,在阻挠青青的修炼。仔细探查不得,面对青青可怜巴巴的眼神,云飞扬也只能无奈的将此事告知与她。
“飞扬,你是说,我可能永远没办法修炼成功了是吗?”青青圆圆的脸蛋挤成一团,纠结无比的看着云飞扬。
云飞扬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回道:“不是永远,是我目前还没找到方法。青青你放心,说不定等我修为再高一些,就能解决此事了。到时候,一定让你成为阴界数一数二的大修士!”
听着云飞扬信誓旦旦却又显得极其单薄的宽慰话语,青青面色黯淡,只是点头表示相信,却一言不发。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飞扬你去忙吧。”青青将云飞扬从帐中推了出去。
云飞扬本想再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好顺着她。
见云飞扬从帐内被推出来,跟着父母在一边看着牛夯教导蒙宝宝的蒙兰兰,笑嘻嘻的跑了前来。
“云公子,怎么被青青赶出来了?难道你惹她生气了?”
云飞扬见蒙兰兰的如花笑颜,干笑两声。“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惹她生气呢,是青青说自己有些累了要休息,我才出来的。”
蒙兰兰眼中顿时生出一簇八卦之火,贼嘻嘻的凑到云飞扬耳边。“难道,是你想做什么坏事?”
温热的气息冲的云飞扬心中一荡,微微侧开身子,尴尬的解释道:“怎么会!现在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有心思玩花的。”
蒙兰兰见云飞扬闪身躲开,眼中笑意更甚,贴上去说道:“那就是你想过咯?没想到,云公子你平素威风凛凛,却也难逃青青姐这道美人关呀。”
这番话语气与蒙兰兰平日里的豪爽半点不搭,话语中的柔软更是让云飞扬有些招架不住。连忙就要转身走开,却被蒙兰兰一把抓出。
“好啦,不逗你了。云公子,我是想问问你,你,能不能也教我修炼啊?”蒙兰兰见云飞扬转身要走,连忙将自己的真实意图说了出来,只是这等求人之语,说的到好像是等候云飞扬审判一般。
云飞扬看着蒙兰兰眼中的期待,不忍拒绝,却也没有一口答应。
“兰兰也想修道吗?”
蒙兰兰连忙点头不止。
“既然想学,倒也没什么不许的。那你去找青青吧,让她教你。”
男女有别,云飞扬自然不会自己亲自教蒙兰兰这个十六岁正值花季的少女。所以让她去与青青商议。青青平日便跟蒙兰兰亲如姐妹,断然不会拒绝蒙兰兰的请求。
蒙兰兰听得云飞扬并未拒绝,心中一喜。却又听得让她去找青青,脸上的激动也就淡了几分。微笑着跟云飞扬道声谢,便转身钻到帐篷里去了。
蒙兰兰脸上的诸般神色变化,一一看在云飞扬的眼中,只希望这个小姑娘不要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这边牛夯正一本正经的教导蒙宝宝锻炼体魄的拳术,那边左太易、赵无敌、袁飞儿和山鬼也带着手下士卒正在操演战阵,试图将前世的战阵与这一世的修为神通结合起来。
三将指挥着军士不断的将前世诸多战阵一一演练,左太易则是盘坐在一旁,不断在身前的地面之上写画计算着,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将士们战阵的变化。
罗铁则是跟着立下血誓之后神色阴郁的楚中天,在这个简陋的营地之中不断的来回游逛。
只有德福,并不在营地之内。
云飞扬找了好一阵,方才在营地之外不远的山梗上找到德福。只见德福坐在地上,两眼迷惘的看着前方左太易布下的虚空之阵,连云飞扬走到了他身边,也是毫不察觉。
云飞扬在德福身边挨着他坐下,顺着他的眼神看着虚空大阵中由于法阵之力渐渐消散,而开始慢慢修复转来的阵内虚空。
“在想什么?”云飞扬问道。
德福这才猛的警觉,急转头一看,见是云飞扬,急忙站起道:“王上,我,我没想什么。”
云飞扬见德福忙不迭的起身,朝他笑道:“站着做什么,坐着陪我聊聊。”
德福低头坐下,眼睛也只盯着地面。
云飞扬看着远处,心思渐渐飘远了。
“德福…”
“王上,您说,我听着呢。”
“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德福八岁那年,有幸被老王上和王妃选中跟着王上,到现在算起来已经有四十四年了。”
“嗯,四十四年了。我还记得我第一眼见你,你那个时候跟个鹌鹑一样,躲在你爹妈身后,连看也不敢看我。”云飞扬思及往事,话匣子也打开了。
德福听得云飞扬提及前事,脸上也是浮出笑意。“那时候人小,总觉得害怕,当时我们一家子都在府内当差,听得要给世子挑伴读,可不知有多少人抢着要去呢。”
“是吗,这些我到时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我让你说自己的名字,你说一个…哎,你当时叫什么来着?”
德福脸上笑意更深,抬头看了云飞扬一眼,又低下头去,道:“当时爹妈给我起名叫做德顺,是王上您,当时一听就说‘德顺,德顺,不好听不好听,以后你就德福了!听着就好吃!’”
云飞扬被德福这一说,也是大笑起来。“哈哈哈,是了是了,你当时叫德顺!”
“说起来,跟了王上这么多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德福这名字,怎么就好吃了?害的我最开始那些年,生怕王上那天把我给吃了。”
云飞扬哪里会告诉他‘德福’这两字的含义,只是笑着道:“我也记不得当时为何说好吃了。不过那个时候你听要改名,可是好一阵不愿意呀!我记得最后还是你爹揍了你一顿,你才哭哭啼啼的说你愿意叫德福。”
德福脸上顿时一红。“可不是吗,我爹那次把我屁股都打肿了,我估摸着要不是王上和老王上、老王妃在边上,我爹准把我屁股打开花!”
“说起来当时我也是还小,老是喜欢给人改名字。后来买下牛夯之后,还不是把他的牛大力给该做了牛夯吗?他就没闹,还一个劲的谢我!也就是你,这么不机灵,要不是当事看对了眼,肯定就不要你跟着我了。”
德福脸上先是一红,随即有垮了下去。
“是啊,老牛一向都比我强。以前他比我懂事,后来他比我更能帮王上做事,现在,也是这样。”
见德福心中又郁闷起来,云飞扬伸手揽着他的肩,正色道:“谁跟你这样说了?不过是各自分工不一样罢。你照顾我起居,他护卫我周全。若不是你,以前出征,我又哪里能过得那般舒服自在?”
德福作为近侍,跟随云飞扬征战四方,每日里云飞扬帅帐之内的一切,都是德福一手操持。
云飞扬顿了顿,又接着道:“德福你莫要心中不快。你修炼慢些有什么要紧?又不要你冲锋在前。你只管当你的大管家,将我们的内务后勤做好,便是帮我解决的后顾之忧。大功一件!”
德福这才闷声道:“王上,可我每次见你亲自上阵,都觉得自己毫无用处,实在对不起你!”
“你忘了在大阳城内茶棚,我说过什么了吗?”云飞扬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土,朗声道。“我说过,你是我兄弟!你们都是我兄弟!”
大步便往营地而去。德福云本就跟着云飞扬一同起身,此刻却傻愣在原地。
喃喃道:“兄弟…”
好一会儿,德福大梦初醒一般,心中阴郁尽去,朝云飞扬的背影疾跑而去。
“王上,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