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扬不是阎罗,他也并不知道阎罗当年游历三界究竟遇到了什么,竟然会让他萌生建立地府轮回的念头。
不过对于这诏书上所说,此方大世界戾气深重,云飞扬自己也是深有感触。
他所遇到的那些人,不管是灵族也好人族也罢,勿论种族,无分教派,无不是动辄杀伐。其中缘由,便只为求得道而已。
得道之后,有寿与天齐,能只手遮天,视弱己者如蝼蚁!总之,一朝得道,那便是万万人之上,随心所欲,百无禁忌!
这般情形,若只是邪魔之道,倒也不算什么。毕竟大道三千,正邪有别。即便是前世那样的末法时代,也尚有仙魔之别。
可是在这阴界之中,却并非只是一部分人如此。即便是天庭之仙,灵山之佛,也自是利欲熏天。由此而知,造成这般结果的,绝非只是修士个人,或是哪个势力。极有可能,便是让阎罗都讳莫如深,最后更是直接将阎罗镇杀的天道!
天道无形无质,乃是三界孕生之时,便诞生了的天地意志。按说阎罗建立幽冥地府,让三界有轮回之所消除戾气,天道是断没有阻止之理的。
但事实却是,阎罗最终死在了天道手中!
之前云飞扬还认为这是阎罗因为佛道将他心血毁于一旦,而化身入魔,先向天道出手,招致天道反扑,最终身死道消。
可现在看来,只怕事情并非是那么简单。
这方世界的天道若是真如前世经典所载,视万物如刍狗,那便该是一视同仁,何故对天庭、灵山统御天界便这般放纵,却不让大势已成的阎罗建立幽冥地府?又为何阎罗尚未行事,便已然感觉到了天道会朝他出手?
再联想起前世那些荒诞怪志,云飞扬忽然生出了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念头,天道成精了!
常言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天数便是天命气数,寻常人等一生短短不过百年,起落涨跌,无不在天道算计之中。
这种算计,乃是天道诞生的根本原因,为得就是平衡二字。天道的算计,并无偏好,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方世界能够一直这样运转下去。
是以天道,本就该是无情的。无情虽是绝情,但也是最重情。从来没有私心,更不会因为自己的想法,而阻碍天地生灵的运转。
通俗说,天道,应该是一杆冰冷的大称。称量天地之间的一切,并且不断的从细微之处调整,始终让称的两边保持绝对的平衡。
可一旦这样的东西诞生了灵智,成了精,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有灵即有欲,有了欲念便绝无可能再做到视万物为刍狗,而一旦将平衡打破,哪怕只是在一边加了一根头发丝,那接下来还想平衡,便只能刻意去操控了。
阎罗所行建立幽冥地府,轮转众生,本是让这方天地,三界众生受益无穷。一旦功成,那天道便从一个掌控者,转而变成了一个监督者,再无可能插手天地之事。
这样的事情,在已经生出了欲念的天道眼中,自然是叛逆,是对它的挑衅!如此,不惜一切阻止阎罗,甚至亲自出手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云飞扬想到此处,当真是浑身发冷。好在此刻天道被阎罗重创,尤其是在阴界,甚至都已崩散瓦解,衰弱到了极点。
否则光凭云飞扬阎罗传人的身份,加上识海、气海的诸般异象,只怕早也被无情镇压了。怎么可能还会看到同为穿越者的阎罗留下的诏书?
想到此节,云飞扬心中更是沉重。若是他不曾想错,天道当真是生出了灵智,那即便在太古之时被阎罗打得崩散,也终有一天会历劫转生,重掌天地三界。
到那时,即使他安安静静的呆在三山六岛不出,只怕天道也容不下他。这样便将云飞扬逼到了绝路,将他心中最后一点点安于现状的颓丧,也直接冲散。
不是他要争权夺利,实在是不得不争。不管他想不想,他都已经是天道之敌,容不得他有半点退缩。
因为,他想活着。
趁着现在天道元气未复,重立幽冥,建立六道轮回还有一丝希望。
只要将轮回建立起来,那这世界的规则就要改变,只有这样,才能将天道的力量最大程度的削弱,保住自身性命。
为了活着,云飞扬可以从北域冥海城的小小村庄开始,转战三千里,将阴界搅得风起云涌。如今,更为了活着,云飞扬除却高举大旗,沿着阎罗曾经走过的路走到底,做成功之外,再没有其他办法。
修为不够,便要法宝加持。
虽然从敖鼎口中并没有得到阎罗遗宝的消息,不过在他以解海族之难的利诱之下,仍是强拖着这位统领海族上下的至尊,同他一道趁夜赶回了三山六岛。
金不换一大早出门传讯四方,回来之后,却从儿孙口中得知云飞扬已经孤身入海,相救敖兴去了。
虽然嘴上不曾说什么,但在他老人家心中,却已经有些担心。
今日其余七家的反应,便如他担心的那样,虽然面上说得好听,但那一股不屑甚至是贪婪的气息,仍是被他感觉了出来。
云飞扬此去深海,一旦被海族困住,无法赶在七天之后回转元宝山,那他们金家,便要承受其余七家,甚至还要加上佛门的怒火。即便有他这个道境大能在,元宝山的覆灭,也在顷刻之间。
心中忧虑,自然便让金不换无法安心。他这个顶梁柱尚且如此,手下儿孙,金爵父子四人,自然也是忧心忡忡。
金家庄园灯火通明,家中五个大小老爷,齐坐在厅上,没有半点声响。
时近午夜,金胖子这个没心没肺的一个哈欠,让金不换眉头一皱,就要斥责,却正好见得云飞扬带着一个的海族男子回来了。
“主上,您可算是回来了!”金不换轻皱的眉头立时舒展开来,迎上前便道:“恕臣直言,海里那些人,终究是异族。主上千金之躯,这般孤身入敌营,万一出点什么岔子,那可就万事介休啊!”
敖鼎心中记挂着云飞扬所说能够解决海族目前困境的宝物,随云飞扬一同上了元宝山。为免动静太大,他便将一身的修为气势全数锁在体内,除非修为强过他,否则任谁也没办法看出他的虚实。
金不换到底也只是个道境一重,比之敖鼎差了不少,自然不曾发现眼前这个跟着云飞扬一起回来的男子是什么人。开口便往海族头上扔黑锅。
云飞扬见金不换满脸紧张,心中暗笑,扭头朝敖鼎看了一眼,果然便看到敖鼎一张蓝色带腮的脸上蒙了一层寒霜。
“老爷子不必担心。有我身边这位朋友在,海族绝不敢动我半根寒毛。”云飞扬笑吟吟的说道。
进步话听他这么一说,狐疑的打量了敖鼎一番。见此人渊渟岳峙,身上气势连他也觉有些心悸,忙拱手到:“老朽金不换,见过道友!”
敖鼎却只淡淡回道:“不敢当,我等异族,怎们当得起道友之称。”
金不换脸色一僵,讪笑道:“老朽失言,道友勿怪,勿怪!”
敖鼎冷哼不言,径直走到上首座位,直接坐下,让金不换尴尬不已。
为免多生事端,云飞扬只好轻笑着说道:“老爷子,你确实是失言啦!你且不知,眼前这位兄台,可是偌大海族的无上至尊啊!”
金不换一愣,转而便知敖鼎身份,心中顿时一惊,连连致歉不提。
敖鼎虽然心中不快,但有云飞扬居中说和,倒也不曾如何。云飞扬和他,一个是金家主上,一个是海族之王,上首两座自然当之无愧。
金家三代,只能在下首落座。不过对于这个,金家几人自然是不会有异议,毕竟身份地位在那,哪里会有什么怨言。
坐定之后,云飞扬先是将海外八家和冥海海族之事,按照心中猜测说了一遍。直接告诉他们,这些问题极有可能跟阎罗所说留在三山六岛的那件东西有关。
金不换听得此言,立时便开始思量,在三山六岛之上,究竟有什么隐秘的地方没有。
阎罗藏宝,却又不曾明言藏在何处,那想来也该有些异样才对。只是一番思索下来,却是丝毫没有想到什么。
他们八家,在三山六岛这么多年,何处有什么自是再清楚不过。连金不换也不知道,那想要找到这东西,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众人沉默不言,云飞扬也是毫无头绪,只好拿出阎罗遗诏,重又翻看了起来。
可这上面只说让云飞扬到海族请动海族之王随他一道来三山六岛取宝,至于怎么个取法,宝又在哪里,却是只字不提。
敖鼎是现任海族至尊,可他连这件东西的存在都不知道,又怎么帮他取来?难道是事情的讯息被海族遗忘了?
不对,诏书上只说请海族之王,并未说时间,难道阎罗会不知道海族也是有寿元的?
海族之王?
云飞扬满心疑惑的又朝敖鼎看去,忽然,他觉得敖鼎身上好像少了什么!
“敖兄,你可是忘了带什么东西?”
自从云飞扬看懂诏书之后,敖鼎便知自己族中为难,终归还是要落在云飞扬身上。是以不敢再托大,便不让云飞扬以‘陛下’相称。
云飞扬一问,敖鼎也是一头雾水,上上下下摸索查看了一番,摊开手道:“我向来便是这般模样,并不曾忘了什么。”
“不对!”
云飞扬有些激动,大声道:“你忘了一样东西!”
见云飞扬这般肯定,敖鼎脑中也豁然想起一物,两人异口同声道:
“海王叉!”
海王叉是海族之王的象征,如果说诏书上所说的‘海族之王’不是指的海族之王本人,难便只能是用这四个字,来代指海王叉!
两人都想到此处,云飞扬还没开口,敖鼎便直接窜了出去。他要赶回去,将被他留在了行宫之中的海王叉取来!
云飞扬也有些坐不住,便拉着金不换出到码头之上,等着敖鼎将东西取回来。
敖鼎本就是道境,即便行宫地处深海,但在他看来,这样的距离,实在算不得什么。
云飞扬两人前脚刚到海边,他便深色激动的提着海王叉分海而出。
“敖兄,催动它!成与不成,就在这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