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岛之时的热闹,随着云飞扬回返而骤然止息,这让极幽宫众人心中很是不安。
即便云飞扬让召来手下众人作陪,但他见到众人之时脸上的不豫,却是被众人看得一清二楚。
宫保保夫妇,连同楚中天、阴九幽四人,这些当年跟极幽宫有过交道的人,被安排陪同他们到岛上逛逛。
虽然众人面上俱是笑颜盈盈,但心中却实在拿不定云飞扬心中思量。
按照前次竹三元前来观礼的礼数,再如何说,设宴款待总是要有的。可这次,云飞扬却一脸阴沉的带着悠悠和常灵霞径直回府,反倒将他们撇在一边。
不是好兆头啊!
北宫羽和洛嫣然还好,毕竟与极幽宫关系不深,且跟宫保保也是生死至交。即便云飞扬对极幽宫如何,他们俩却是无碍。
而花夫人、李浮生和竹家老祖,此刻见了阴九幽等人面色,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其他两人倒也罢了,竹家老祖携当初护持之恩,委婉试探阴九幽口风,却只被一句“老祖远来辛苦,九幽陪您逛逛,至于其他事情却还需王上定夺”给顶了回来。
纵然已经做好此来不顺的准备,但真见了这般景况,却仍是让他们难以接受。
只是,如今的阴九幽可不是当初那个家族一言便可定其生死的晚辈了。
一身甲胄严整,身上更是带着手握雄兵的悍将之气,即便是李浮生,也被阴九幽如今的这模样惊了一跳。
尤其是当楚中天笑盈盈的问起师尊近况,则更让气氛直接冷了下来。
“宫主是说,我师尊去了南疆?至今音讯全无?”楚中天算是云飞扬手下除了蒙氏一家资格最老的心腹。他脸色一沉,便是阴九幽也不敢开口调和。
李浮生尴尬至极,不敢开口。花夫人娇滴滴的上前攀住楚中天臂膀,却也被无情的推开。
直到这时候,李浮生等人方才发现,当年区区一个运境修为的大阳城主,如今却已然是渡过了灾劫的大修士!
楚中天本都想直接动手,却碍于云飞扬不曾开口,是以只一甩袍袖,转身便走。
纵使楚中天和师尊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但再如何也是师徒。既然你们都把我师尊逼跑了,还想着让我招待?做梦去吧!
楚中天的离去,让李浮生满脸急色朝阴九幽道:“贤侄,过往种种却是我等之罪。只如今佛道出兵在即,难道你便丝毫不念往日之情?”
阴九幽摇头道:“宫主,你可知王上今日为何一改以往的胸怀?便是因为他看透了你们的来意啊!若是真个有心,却又何必将北宫道友他们带来?”
李浮生闻言一愣,旋即苦笑不已。
总是想着不要弄巧成拙,却不想竟然便犯了个最大的错误!
云飞扬是什么人,那可是能白手起家,冲出各方截杀的强人!
且不说他跟极幽宫本就结下了生死大仇,单就凭今日,已然陷入死局的极幽宫还想着拉关系攀交情,便足以让云飞扬心生不满。
如今的局势,乃是极幽宫求到了云飞扬面上,不想着拿出多大的好处来,却只顾着用人情吗?算盘谁不会打,只这一手你极幽宫便是犯了大错!
竹家老祖见此心中暗叹,转而岔开话:“九幽,这些事容后再说。听闻你如今独领一部,却不如带我们去瞧瞧你麾下儿郎如何?”
竹九幽闻言,却也知道这是来探底了。若非说话的是对他有大恩的族中老祖,只怕他也立时便要和楚中天一样转身离去。但人情世故便是如此,既然你要探,那我顺了你的心又如何?
北宫羽和洛嫣然跟宫保保夫妇倒是相谈甚欢,且他们这等散修对于军营之事也没什么兴趣,是以便不曾同去,而是到宫保保家中做客去了。
若是不出意外,云飞扬又要多两个命境修为客卿。
阴九幽虽带着极幽宫三人直奔朱雀卫驻地,但脸上神色比之先前却是更加难看。
到得营地,两万两千五百军士,除却出营执勤的五千人,还剩下一万七千五百人。其中一万三千人乃是神魂巅峰,其余四千五百人,更已是运境修为。
这般修为排开军阵,当真是气冲九霄。
见眼前操演的军阵严整如一,煞气摄人心魄,便是向来以为麾下金乌卫纵横无敌的李浮生,心中也是惊骇莫名。
虽说按修为军阵,自己手下的金乌卫也不弱,但金乌卫却只有三千,而光只阴九幽麾下便有两万余人。何况岛上还有另外五部军马,统共十几万大军!
云飞扬手下道境十几个,命境则是更多,再有如此强军,若是这一次无法将云飞扬拉过来,等到佛道进攻北域之时,他再率手下军马南下,极幽宫便是十死无生!
阴九幽见三人面露惊诧,心中不免叹息,若是当初得知阎罗传人重现阴界,极幽宫第一时间找到、拉拢他,哪里会有今天的下场。
即便是顾虑重重不敢拉拢,但若是不曾交恶,如今多少也有些阎罗的香火情。何至于今日低声下气尚且不知前路如何?
叹息之余,阴九幽也多少有些鄙夷。
只因眼前军士操演的军阵,乃是寻常战阵,并非是那凝出战神法相的阵法。
若是凝出了法相,战力至少要翻上两倍!若是叫你们瞧见了,岂不是更得惊得下巴掉下来!
……
外头的两伙人各忙各的,云飞扬却在冥王府后园招待常灵霞。
悠悠一路上本是被常灵霞抱在怀中,但云飞扬回返之后,见了来人,立时沉了脸。常灵霞只以为云飞扬是对他们的到来心生不满,便也不敢再抱着。
而悠悠却也见到平日总是笑眯眯的爹爹脸色难看,不敢吵闹,乖乖将手放到云飞扬掌中。
入得府内,虽然云飞扬让蒙兰兰沏了好茶上来,诸般茶点也是不缺。但常灵霞心中却仍是惶恐至极。
若说云飞扬对常灵霞如何厌恶,那显然是不能。先前之所以那般态度,全就是阴九幽所说那般。极幽宫此来何意,他想也不用想。
前番竹三元来时,尚且知道将这事当成生意来谈,怎么你极幽宫宫主便敢领着一众与我麾下人马有交集的人过来?
当真以为我会因为这连人情都谈不上的小小恩惠就放过你们?
是以云飞扬哪里管他们怎么想,直接将他们往旁人手中一丢,只等他们看清局势,想明白事情再谈其他。
见常灵霞面带不安,悠悠也是大气不敢出,云飞扬这才收了怒容,轻笑道:“常仙子,多日不见,你还是风采依旧啊!”
常灵霞忙道:“多蒙王上鸿福,小女子方才能安然无恙。”
这话显然不是一般的客套之言,云飞扬只一听,便觉其中另有意味,问道:“仙子此言何意?莫不是有人难为你?”
被这一问,常灵霞立时想起了之前出卖了她,却又已经被道门修士斩杀了的那些女子,双目泫然,哽咽道:
“若非王上神威,只怕我如今却已身在东原,不知何种惨状!”
云飞扬双眼一凝,再又追问,这才知道事情因果。只相比起常灵霞一心认为道门要害她不同,云飞扬却觉得,道门之所以强掳她到东原,怕是跟今日极幽宫所想相差不多。
要知在前番开府之时,他便跟佛道达成盟约,届时一道出兵,瓜分北域,扫灭极幽宫。且当日自己强抗天罚,镇压天道在前,就算佛道再蠢,也不至于此时将他推到极幽宫一方去。
如此,便绝不会对他的故交下手,至少没有加害的想法。
唯一的理由,便是他们想绝了极幽宫和云飞扬的联系,让云飞扬不会因为其他种种原因,相助极幽宫。
如此一想,云飞扬心中一惊!
常灵霞还且罢了,若是叫佛道探知了罗家庄,将六叔掳走那可就大事不好啦!
不说六叔本就对云飞扬多有回护,就凭青青是他们老两口养大,六婶又因为他而身死,云飞扬便绝不会因为北域之事而弃他不顾。
只是现如今极幽宫宫主都亲自前来,那北域局势只怕已经糜烂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若是他贸然动作,只怕还要另生枝节。
常灵霞见云飞扬沉吟不语,只以为自己说错话,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听得云飞扬重又开口道:
“常仙子安心,就算极幽宫不曾搭救,到了东原仙子也自是座上宾。不过极幽宫既然先救你,又将你送来此地,只怕是交代了仙子帮他们做些什么吧。”
常灵霞立时红了脸,嗫嚅道:“王上说的是。他们只以为我和你……是以来时便让我在王上面前多说好话,说是请王上念在阎皇遗泽,助他们度过此难。”
云飞扬嗤笑出声:“哼,阎皇遗泽?当初将我追杀的几入绝境却又该如何算法!”
这话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对于极幽宫的厚颜而感到不耻。只是在常灵霞看来,却是另一种意思。
“王上息怒,这只是他们所说,小女子可绝对没有干涉王上大事的心!”
常灵霞慌忙跪倒,生怕云飞扬迁怒了她。
要说姿色,青青绝不是什么顶尖。便是蒙兰兰,也眉眼更多妩媚。而常灵霞更曾是风尘花魁,虽如今算起来也有五六十岁,但因为体制特殊,修为又高,看着却如双十少妇,比之蒙兰兰又要胜出几分勾人。
如今心中惶恐之下,常灵霞花容失色,落在云飞扬眼中,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不过云飞扬却也没有出言调戏,不说悠悠还在边上,便是蒙兰兰,此刻只怕也在厅外盯着呢。
自从归墟回返,蒙兰兰便仗着青青让她照看云飞扬的话,接管了云飞扬的生活杂事。这一年来,虽然不曾明说,但她心中如何想法,云飞扬也是一清二楚。
“爹爹,爹爹,你别怪姨娘!”悠悠只知道姨娘好似是说了话,惹得爹爹不快,忙便从凳子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云飞扬的腿。
云飞扬将小东西抱起来,转而朝常灵霞道:“常仙子不必如此,快起来。云某虽不是什么智谋无双之辈,但也能看清此事。”
常灵霞心中稍安,道了声谢起身回座。
只这之后,云飞扬却也不再管她,反而跟悠悠玩闹不停,全当她不存在。这让她多少也有些失望。
执掌冥海以来,云飞扬修为进境极快自不必说,一身的气势,却是比之之前更加磅礴。
之前被极幽宫逼迫的不像样子,手下又是大猫小猫两三只。虽气势非凡,却也多少有些亡命之意。但如今身为冥王,一声令下便有无数人冲锋在前,乃是能与佛道两家平起平坐的人物,身上自然便有那为王做主的霸气。
当初只见了一面,施红伊和罗刹女便生了花巧心思,何况见识远不如她们的常灵霞?
便在常灵霞胡思乱想之中,云飞扬便让蒙兰兰带她出府,住到专为接待四方宾客的‘迎宾楼’里头。
当天晚上,云飞扬召敖鼎、左太易、金不换等臣属入府商谈,半夜方才散去。
次日一早,左太易手持云飞扬诏令,亲自将极幽宫这一次登岛的众人请进冥王府。
曾经独霸一方的极幽宫,如今已是日暮西山。而当初被他们连番下杀手的云飞扬,却已高居王座俯瞰天下。
“诸位此来目的,孤自是明白。只不知道宫主大人亲来,却又带来了多少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