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说,方才接住太子传旭的那人,便是与丞相一般,享一品仙朝气运的大元帅了。
按说文武殊途,但看眼前这来通报之人的神色,云飞扬却知道这一文一武的首脑人物,定然私交甚密。
“知道了,下去吧。”丞相应了声,转而朝云飞扬拱手说道:“若是不妨,道友和诸位朋友当可与我同去?”
来都来了,去又何妨?
云飞扬四人,除却沈秀因为惊吓至今仍是浑身瘫软,俱是没有任何问题。是以沈秀便被丞相府的人安排下去休息,而他们,则跟着丞相,来到了丞相府后院的一处花园之中。
还未到跟前,云飞扬便听见了传旭愤恨的声音,却是他正在跟大元帅讲述自己出京之后所遇到的种种事情经过。
不过除却传旭的声音之外,却是再没有其他,显然大元帅对于传旭所说诸般,并未提出什么看法。
待得众人聚首,丞相先是以君臣礼仪见过传旭,随后又端坐一旁,坦然太子的师徒礼仪。
众人见礼,传旭自然不会把云飞扬给落下,不管心中是不是仍有不满,如今的形势,却是容不得他有王上至尊的威风。
云飞扬是既不曾客气,也不曾倨傲,平平淡淡的受了一礼。至于回礼,呵呵,有那个必要吗?
不管是丞相还是大元帅,对于云飞扬这般做法,俱是不曾有任何的不满。
随后,在丞相的询问之下,传旭不得不有些尴尬的当着老师的面,将自己是如何离京,以及方才刚跟大元帅说过的事情重又复述了一遍。
老丞相听得直皱眉,却是不发一言。直到传旭讲完之后,方才沉声道:
“殿下此次却是鲁莽啦!而今陛下虽有不对,但这白玉京之内,尚有我等老臣坐镇。说句不中听的,就算陛下想动你,却也不能。何况他终究是你的父亲,如何会真的害你?
为一时之气,擅离都城,置自身于那般险境,若非是遇到了道友这般贵人,殿下若遭不测,却叫这天下臣民与我等老臣如何自处?!”
自小便被丞相教育的传旭,在老师面前不敢有半句分辨之词,只唯唯诺诺的不断点头,连声认错。
待得训导结束,老丞相与大元帅相视一眼,随即双双起身,朝着云飞扬便是深深一礼。
“张思正(徐伯达)谢过道友搭救之恩!”
张思正便是老丞相,大元帅则是唤作徐伯达。这两个如今仙朝的擎天柱,紫金梁,先前得知太子无踪,简直都要冲进皇宫去把那个魅惑君上的妖妃抓出来明正典刑了!
现在见到传旭安然回归,自然是好大一块石头落了地。于公于私,他们对于云飞扬都是一样的万分感激。
云飞扬自然也不会失礼,与他们寒暄一阵之后,方才切入正题。
“两位大人可知道这些时日有天界来的佛门修士来了吗?”
来丞相府自然不会是想着跟他们商量什么人族大计,白玉京这么大,若是不问问这两个地头蛇,难不成还要满城去找人吗?
徐伯达听得此问,沉吟了片刻,随即有些迟疑的说道:“道友所说的佛门修士,可是头上光溜溜的?”
“喂!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头上光溜溜的!那叫斩断凡尘纷扰,一心皈依我佛!”玄音小和尚听徐伯达这么一说,立刻不干了!
徐伯达这才看见云飞扬边上的玄音也是一个小光头,不由得有些尴尬,讪讪直笑。
申屠见状扬手在玄音头上轻用力一敲,笑骂道:“小光头,你们这些和尚都没有头发,可不就是头上光溜溜吗?!”
玄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中的小木槌就要还以颜色,却被申屠抢先镇压。无奈之下,只好挣扎着叫道:“谁说和尚就是头上光溜溜啦!佛主头上可是有肉髻的!”
“他有,你有吗?灵山有多少个佛主?真是的,别闹了,再闹我们就不带你去找师父了!”申屠见他反应激烈,便也不好再强按着他。
可是刚一把玄音放开,这个平素乖巧的小东西,竟是一抹眼睛,撒腿就跑!
“你们不带我找,我就自己去找!哼!”
“……”
申屠见状忙就要追,却被云飞扬拦下了。
“不用追了,待会儿就回来了!”
白玉京是人族都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眼下妖魔就算猖狂至此,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往白玉京来,其中定然是有道理的。
云飞扬虽然刚到,但是识海之中尔等冥书却是已然传讯,说此地阵法无数,尤其是城池下方那如高山一般的基座,则更是与酆都城当年的基座背阴山一样,一旦发动,威能之大,远远超出想象。
白玉京如此,作为仙朝二三号人物的住所,丞相府难道就能简单了?
仆从无数的丞相府,若是能叫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孩子逃出去,那也不用妖魔来攻打了,人族自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算了。
果然,云飞扬话音刚落,申屠还没来得及问,便见一个高大卫士,一只手提着眼眶红红的玄音走了过来。
见自家老爷和大元帅以及太子都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过来,这卫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大...大人,这个……”
“好了,放下吧。”云飞扬也是被玄音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逗乐了。
至于之后的玄音是如何与申屠打闹,便也不需多提。只说这插曲之后,云飞扬却是从徐伯达口中得知,玄音的师叔师伯们,在太子离京的第二天便到了白玉京。
当时因为全城戒严,这些光头还险些被当成乱匪给抓了,幸好天师府的天师相救,方才不曾真的动手。现在这些和尚,应该也还在天师府做客。
佛道又搞到一起去了吗?
在云飞扬看来,妖魔如何作乱,都是人族能够解决的。可要是佛道打定主意要在人界搞事,别说现在人界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就算仍旧是以前那般祥和,只怕也挨不住。
阎罗如此强人,都被佛道弄得身死道消,这些平素最是仁德无双的修士,一旦动起手来,绝对比谁都没下限。
若云飞扬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去找他们了……
当一个不得宠的太子,和大元帅、丞相坐在一起,商量的事情,绝对不会小。
当然,在这个世界,谋朝篡位是不可能的。毕竟皇帝一封加盖了印玺的宝印,便直接能让这些气运加身的官员们沦为废人。
现在他们正在讨论的,是如何让沉迷已久的皇帝认识到自己的爱妃,实际上是妖魔。
譬如眼前,年轻气盛的太子,便是怒气冲冲的希望丞相召集百官,直接闯宫,让大元帅出面,叫皇城禁卫放行,然后直接冲到后宫,将那个妖妃拖出来就地正法,到那时,不信她不现真身!
说真的,如果不是此界气运约束太多,暴怒的皇帝随时可以将手下官员贬为庶民,这个想法倒也不是不行。
但事实就是事实,想象得再美好,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管是张思正还是徐伯达,都不会觉得这个计划有什么可行之处。
见自己最忠诚的两大靠山都不同意,传旭满脸怒容,气冲冲的说道:“天师府名为天师,却对妖邪视而不见!当真是该杀!”
听得传旭这一句气话,张思正忽然心中一动,转而朝云飞扬说道:
“我看道友亦是人族,眼下人族倾颓至此,道友既然身有大法力,何不相助我等,一道扫荡群邪,振兴族群?!”
此言一出,徐伯达也是眼前一亮,满是希冀的看着云飞扬。只有传旭,眼神闪烁不定,不知道是愿意相求云飞扬,还是不愿。
云飞扬见他们说得好好的,偏又将话转到自己身上,轻笑道:“人界如何,自有诸公定夺。”
张思正脸色一沉,慨然道:
“道友!我虽不知你是何来历,但既同属人族,那扫除妖魔,重振我人族赫赫之威,便是责无旁贷!
昔日人族没落,多少同胞沦为血食,为妖魔侵害。是无数先贤抛头颅洒热血,方才有我等今日之势。
而今我族又遭此难,天下人族俱是应该效法先祖,不惧艰险,否则若真到了那一天,又有谁能够置身事外,不被妖魔荼毒?!”
云飞扬脸上笑意渐去,眼前的张思正大义凛然,所言也确实是道理。若是人人都像他一样,别说是现在的妖魔,就算再强十倍,又怎么可能把人界祸害成现在这副样子?
忠义,向来是云飞扬极看重的品质。正因如此,云飞扬当初方才在朋城丝毫不曾顾及佛门势大,将阴九幽救了下来。
只可惜,在这人界,云飞扬终究只是一个过客。
“张丞相胸怀大义,云某甚是钦佩。只是你们可曾想过,若是那妖妃抵死不认,就算是你们将之除去,当今的皇帝陛下,却又会如何对付作想?
以我想来,到时候别说是你们两位臣属,就算是太子,也绝对要承受天子的雷霆震怒!那个时候,只怕妖魔反倒是要高兴了!”
其实这些人确是出于公心,只可惜他们好像都钻进了死胡同。
难道说一个灵妃,就真的是祸根吗?心心念念想着如何铲除妖妃,却不曾想过在铲除了她之后,又该如何行事。
在云飞扬看来,真正想要重新建立无上仙朝,只有人界上下全数修习道法,重现太古以前的盛世。否则妖魔之患永远无法避免!
当然,这其实也是不可能的。人界灵力衰弱到这般程度,别说人族此时已然没有了修炼之法,就算有,难道还能如同妖魔一般,以活人身上血气魂力来修练吗?
死局!云飞扬可以断言,若是没有外力干预,此界人族迟早都要被妖魔彻底消灭!
一直还算沉稳的大元帅徐伯达,听得云飞扬这般说,心中很是不悦。
“若按道友所言,那我们便只能任由得妖魔放肆不成?!妖魔虽强,但只要我人族心怀忠义,上下一心,难道还当真怕了他们吗?
云道友既是人族,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便该抛去那些杂念!身有无上神通,便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否则便是不忠不义!”
云飞扬心里顿生恶感,莫不是所有的食肉者,都喜欢用这样的道德绑架来绑架别人吗?
忠义本是无错,可是云飞扬显然不是他们心中‘忠义之士’。
但听得云飞扬冷冷一笑:“忠义,呵呵,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