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境……太虚解体!”韩夜握紧双拳高声喊着,身躯扩散为亿万混沌之气,与绝地那十万里混沌合为一体,而后在混沌中心凝成深蓝衣装的韩夜。
重楼和凌峰从未见过韩夜有这招,皆是一惊。
而凌峰感觉不到韩夜的气息有所增强,还道是他已经退化到了沧海之境,蔑然笑道:“连重楼都挺不过我四闪,你却还不倒下,是不是要我用第五招将你斩得形神俱灭才罢休?”
“也罢,那你就去死吧!金光五闪破混沌!”凌峰说着,抬剑向韩夜一刺,一道宽约万丈的无上剑气便朝他袭去,而后由剑尖开始,剑气所经之处,四面混沌哗然碎裂,像是一个不断向外塌陷的巨型洞穴,迅速碎裂至韩夜身前。
韩夜面不改色,他一手抬起,四面混沌到了他的跟前竟戛然而止,万丈剑气顷刻间消散无形!
“魔剑还我!”韩夜身子与凌峰相聚三百丈之远,只是说了这句话,人却出现在身旁三丈外,凌峰竟突然双手护在胸前被击飞五十丈之远,魔剑也被韩夜轻易地握在手里。
“什么?”重楼瞧不清韩夜出招,大惊失色。
“好快!!”凌峰却比重楼更理解韩夜身法的恐怖,在一眨眼之间,韩夜已经冲过来打出上万拳、夺走魔剑,然后飞了回去,因为无法与之前的位置重合,让人误以为他往旁边移动了三丈!
“你有什么资格拥有这把剑?”韩夜的乌发在空中高高飞扬,他一手指着凌峰道:“剑本凡铁,因血而活,因心而动,它体内流的是我和燕儿的血!它体内跳动是燕儿的心!它在你手里,与凡铁又有何区别?”
凌峰面容一僵,继而把手一挥,怒道:“一派胡言!本尊用得好好的,岂是凡铁!”说罢,韩夜手中的魔剑金光一闪,又到了凌峰手中,凌峰甩袖道:“无论你带着它到天涯海角,本尊都是这把剑的主人!”
“可惜啊……等下你就不是这把剑的主人了。”韩夜说这话的时候,凌峰已经架剑抵挡,但仍被韩夜瞬间击出的数万道拳风打得后退三十丈!
“可恶!!”凌峰恼羞成怒,决心做最后一搏,他高举魔剑,面朝韩夜道:“给本尊消失吧!天地元灵斩!”说着双手将高举过头的魔剑朝着韩夜一劈,一道金光如同雷电般从空中划下,天地为引,身躯为剑,将韩夜头顶的千里混沌之气劈为两半!
韩夜面无惧色,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剑诀朝天,二指硬生生顶住了这一剑,剑气的威力却掀起一阵烈风,吹到万里之外,连魔尊重楼也只能举臂抵挡。
重楼兴奋得嘴角一弯,双手环于胸前心道:“了不起!你能够化用绝地的所有混沌之气,归为己用,这正是炼神还虚的境界了啊!”
“不、不可能!”凌峰眼见自己的魔剑最高绝技被破,已经感受到与此时韩夜的巨大差距。
“现在就觉得不可能了啊?”韩夜笑道:“要是我把你的魔剑解体,你不是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哦?”重楼饶有兴致地看着韩夜抬起手来,忽而哈哈大笑。
“老伙计!回来吧!”韩夜对着凌峰手里的魔剑把手张开,魔剑从内向外碎成金粉,他五指成爪、将手一收,金粉化作无数金光,射到韩夜手中,凝成一把真金构成的三尺宝刀,正是霸刀鸣鸿!
“我到底算不算魔剑的主人,我想过这个问题了啊,凌峰。”韩夜一手抓着鸣鸿刀,一手背在身后道:“我既不是燕儿的主人,她想去哪就可以去哪;也不是魔剑的主人,内子、舍妹,都用过它不止一次,也不差你一个了……我只是我手里这把鸣鸿刀,的主人!”
鸣鸿刀上的深红云鹊发出耀眼血光,似乎在说:没错!
“有控制,则安全,无控制,则不安。”韩夜望着面如死灰的凌峰,道:“当我发现魔剑很多人都能用的时候。我是不安的。我这些天反复在想,如果有人能够用到,尤其是魔界中的人,你,怒焱,还是重楼。那么,将是六界最大的威胁!我要控制这股威胁!所以鸣鸿刀只是暂居于魔剑体内,一旦有事,他自己可以解体。”
凌峰怒道:“那你还让我用魔剑用了那么久?”
重楼理解韩夜,道:“是因为那个剑魂姑娘吧,不到万不得已,他应该也不想解体。”
韩夜道:“是啊,燕儿已经被封魂,一旦解体,她无处可去。”
这时,却听身旁传来一个玲珑翠燕的声音道:“呆瓜!姑奶奶就知道你犯这个老毛病啦!你早就该把魔剑解体啦!姑奶奶被他脏手摸过,别提多恶心!生不如死好不好?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韩夜抬头一看,分明是游离在混沌里的薛燕在和他对话,他道歉说:“燕儿,对不起!我又让你牺牲了一次!”
“什么叫牺牲?姑奶奶心甘情愿被解体好不好?!”薛燕的魂灵围绕着韩夜,道:“就算你可以打赢黄毛怪,他总是把我召过去,握在那脏手上,恶心的是我好不好?你帮我解体、让我解脱,才是我的好呆瓜!!快点吧,把他砍了,替我出出这口气!!”
“凌峰,对不住了。”韩夜双手高举,做出握剑之状,方圆万里的混沌之气化作五彩之光凝聚在他手上,于是,曾经斩杀盘古虚灵的巨大五彩幻剑又重现于世!
庞硕无朋的幻剑照耀着凌峰,把他身后黑暗的影子照射得无比宽广,凌峰遮挡着盖世神光,战栗地吐出五个字:“无、极、元、灵、斩?”
韩夜把心一横,双手一挥,将头顶上举世无匹的五彩巨剑斩了下来,五彩光芒刺破十万里混沌,三人眼前一阵闪亮,闪亮过后,韩夜和重楼还好端端站在那里,而两人对面的凌峰,同样安然无恙。
“唉。”韩夜取下烛龙酒袋,喝了一口酒,道:“失误了,砍偏了。”使出这招无极元灵斩之后,他也算是耗光了虚无之境的灵气,体内灵气都还原到了绝地混沌当中,退回了沧海之境。
“你!你明明有机会杀死我!!”凌峰面色煞白,怒道:“你在侮辱我?!”
“我承认,我确实下不了手。”韩夜看向凌峰道:“凌峰,无论如何,你教我反玄元心法,算是我的半个师父。你的至爱水落樱教内子武功,也算是内子的半个师父!你们夫妇助我们夫妇良多,如果换作别人,我一点都不会犹豫!刚才那一剑,算是我和内子还你们的!”
凌峰见韩夜已无战力,而重楼又气喘吁吁,他以手扶额,哈哈大笑道:“哼哼、哈哈哈哈!魔,是无情的,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包括任何亲朋好友!所以你还不配称之为魔!你既然阻挠了我推翻神界的大计,以为自己能活着离开吗?”
韩夜淡然笑道:“我当然可以活着离开……因为不等你杀我,有人就会杀了你啊,凌峰!”
“谁?重楼?”凌峰又看了一眼重楼,见他灵力实在虚弱,并无一战之力,疑惑地道:“我见识过他的实力了,他的第二真身的确强过我不少,但经刚才激战,他已使出全力,现在实乃强弩之末了!”
“全力?你真的见过重楼的全力吗?”韩夜又喝了一口酒神酿,对凌峰道:“凌峰啊凌峰,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狂妄了啊!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这道理你不懂吗?刚才我施展太虚解体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重楼还有第三重身他一直不肯用啊!”
“什、么?”凌峰今天一而再、再而三惊讶,绝望地看向重楼。
重楼也终于将环住胸膛的双手放了下来,坦然道:“也罢,如果不是韩未央开口,本座今日也不想用,但是他说的对,你欺骗本座!利用本座!偷袭本座!还威胁本座!因此,六界之内,最想杀死你的人……”
“是我啊!!”
重楼握紧双拳,躯壳从中向外裂开,内里红光闪耀,他怒喝一声,外身震成齑粉,体内迸发出的红色魔光令十万里绝地也变成一片赤红,韩夜与凌峰睁不开眼来,待能够看清楚时,重楼已经又变了一副模样。
他依然是眉若横刀、眼如赤月,额上的火云印记熠熠生辉,但头上的犄角消失了,背后若隐若现闪出日冕光晕,一袭流火般的长发耀眼夺目,一套丹火轻装将手臂上的魔族经文显露了出来,比起第二真身,重楼个头略小了半个头,但韩夜和凌峰感觉到灵气更为内敛,简直深不可测!
“天地初开,一片混沌,显身真身,皆为我身!魔道无极,第三原身,纵横六界,唯我独尊!”重楼左手作诀放在胸前指着天,右手作诀放在右旁指着地,气魄非凡地看着凌峰道:“毕竟相识千年,凌峰啊,在你死之前,让你开开眼界!魔有第一显身、第二真身、第三原身,很不幸,我是魔尊当中唯一参透第三重身的魔!”
一般而言,所有魔尊都是从第二真身修炼到第一显身,将灵气内敛,如此方能维持魔体生生不灭,一旦变回第二真身,魔尊灵力**,虽然实力倍增,寿元却会减损,而第三原身则与此大不相同。天地初开,一片混沌,只有最原始的魔尊,参悟了真我,才能达到第三原身的状态,此状态的魔尊在形貌上已然佛魔不分,重楼借由此身,可与蚩尤不分上下,这也是他被称为魔界第一高手的真正原因。
韩夜惊叹道:“朋友,你既有此绝技,为何刚才被打成那样都不用?”
重楼道:“第二真身用出来只是折损寿元,第三原身一经使出,可能彻底变为凡人,风险太大,我本来打算你不和我联手,最后关头我再用,你既已和我联手,难得有趣,我又何必再用?”
韩夜哈哈大笑道:“重楼到底是重楼啊!他的命你来取,我不管,但给我个面子,留他一时半刻性命,再入轮回,可以吗?”
重楼自变成第三原身后,已经气定神闲,他双手环于胸前,凝重地点点头道:“可以,本座给你这个面子。”
凌峰战意已失,根本无心再战,但一想起水落樱,他只能硬着头皮朝重楼使出金光剑气,但刚一抬手,重楼就已经化作一道红光穿过他的身体。
“凌峰,你该死。”重楼穿过凌峰身体后,依然双手环于胸前、头也不转,但也就是那一霎之间,凌峰全身上下中了数之不清的拳掌,第二真身也退回第一显身,眉如冷月、眸似孤星,一袭黄袍变得黯淡无光。
“哼,韩未央,面子给你了。有什么想和他说的,自己和他说吧。”重楼身体发出一阵红光,又变回第一显身的样子,只看了韩夜一眼,便不再多话。
韩夜向重楼抱拳道:“多谢,朋友!”而后他才怒视凌峰道:“凌峰,既然我也不欠你了,有句话我还是想告诉你!”
凌峰万念俱灰,道:“说。”
“你对不起水落樱啊!”韩夜失望透顶地对凌峰道:“司徒云梦为了和我在一起,放弃了所有,从她第一次踏出鸣剑堂,在扬州向我告白,我就发誓,她那么好!我韩未央一定要对得起她喜欢我!我要带她走,一直在一起,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风景!天涯海角,永不分离!而你呢!你明明还能活五百年,凡人都奢求不到,为什么要折腾?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有问过水落樱想要什么吗?给过她吗?!对得起她那么喜欢你吗?!”
凌峰叹了口气,将金袖一挥,一道白影便从袖底飞出,且渐渐放大,那素衫菱巾、披帛罗裙,不正是司徒云梦吗?
“我原本是不打算把你的妻子还你的,除非我和水落樱能天长地久,否则你俩也休想长相厮守,不过你确实很好,好得我没有理由再拆散你们……”凌峰说着,双手负于身后,缓缓朝着绝地外飞出,临走还道:“只是你那燕儿,恕我无能为力。”
薛燕看着凌峰离去,不解地问韩夜道:“你就这么放他走啦?”
韩夜似有心事地望着凌峰离去的背影道:“让他和水落樱去见一面吧,他肯定有话想说。”
司徒云梦睁开玉眸来,有些错愕,但当她看到韩夜就站在面前时,一切忧虑便都烟消云散,只是盈盈如水、脉脉含情地喊了一声:“阿夜!”
“没事了没事了。”韩夜一把抱住司徒云梦的娇躯,抚摸着她的如瀑长发,道:“你没事就好。”
司徒云梦劫后能与韩郎相拥,自然喜极而泣,但是她看到韩夜身边的薛燕竟然已是漂浮的魂灵,便松开韩夜的怀抱,望了望他手中的鸣鸿刀,蹙眉问道:“魔剑呢?怎么鸣鸿刀又回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薛燕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样?逢年过节替本女侠烧烧黄纸呗?”
司徒云梦不明所以,再看韩夜,才知他浑身是伤、精疲力竭,内心忽然就乱了,忙贴着他的身躯发出水风与温香,关切地道:“你是为我受的伤吗?”
韩夜稍稍恢复了些精力,这才一五一十把刚才的经过都对司徒云梦说了,司徒云梦越听表情越复杂、柳眉皱得越紧,她道:“想那凌峰也是个痴情之人,可惜啊,明知时日不多,却不珍惜,可苦了水落樱了。”
韩夜失而复得,不停地吻着司徒云梦的额头,道:“夫人,孩子我不要了!我只要你!让你受委屈,是我不好!!”
司徒云梦安静地听着韩夜说这些话,并没有特别感动,只是摇了摇头,道:“阿夜,你怎么能不要孩子呢,九年前,当我知道你家人都离开你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还在呢,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有个家……我很小的时候,除了爹爹对我好,二叔和二婶都对我不错……虽然我没正式过你韩家的门,但你和我都知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作为你的妻子,不能为韩家留下血脉,这对我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
韩夜没想到司徒云梦竟然不是因为这个才生他的气,反而有些意外,司徒云梦微笑着望着韩夜道:“儿子叫做韩千里,女儿叫做韩婵、韩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觉得很好听啊!只要是阿夜取的名字,都好听!所以啊,你是那么想当一个好父亲,我怎么可以不帮你?”
韩夜见司徒云梦如此支持,当真开心,把她抱在怀里,紧紧抱在怀里。
司徒云梦又道:“可是燕儿现在很危险,我们不能不管。”
“是。”韩夜心想,既然司徒云梦不介意生孩子,那么薛燕的事情反而更重要了,他和司徒云梦一起看向薛燕。
“喂!”薛燕连连摆手道:“本姑娘等下就灰飞烟灭啦,哪里还有办法救,你们就别折腾了!”
重楼见这三人生离死别,插话道:“剑魔,你运气不错,在外界若是这丫头如此,那便是真死了,但在这绝地混沌里,或许还有的救。”
韩夜三人一听,恍若拨云见月,忙问重楼办法。
而另一面,凌峰从绝地出来,没有去别的地方,径直朝着痴地水落樱的徘徊水榭飞去。
水落樱依旧坐在痴地的湖畔水榭前,心神不宁地抚琴,如镜的樱柳湖面映着她妖艳而模糊的身影,这时,一阵风从湖的那一头吹了过来,波纹搅碎了水落樱的倒影,一个身着黄袍的俊美男子如蜻蜓点水般落在水落樱前方的湖面上。
水落樱感觉到了那人的存在,手中的琴锵啷一声,琴弦险些断掉。
水落樱缓缓静下心来,柳眉收拢,冷哼道:“有人居然还没死?”
凌峰立在湖面上,双手负于身后,道:“哼哼,当然,我心爱的女人还在这里,我怎么舍得死?落樱,还好吗?”
水落樱听了这话,眉头一蹙,继而大怒,一拍琴案站起身来,右手朝着凌峰一扬,一道琴风便袭了过去,她愤然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欺骗本座!”
凌峰依旧双手负于身后,坦然地用灵气将水落樱的琴风挡在了外面,脚下的湖面也因此激起一阵强烈的波涛,凌峰却立在其上傲然地道:“水落樱,上次我俩见面也没多久,怎么?这么快便忘了我?”
“一派胡言!”水落樱气得粉衫飞扬,怒指凌峰道:“那无耻之徒连本座的样子都不想见,岂会在本座面前妄语多情!分明是你扮作他的模样,以此接近本座!说!有什么企图!”
凌峰听罢一愣,继而仰头大笑:“哈哈哈哈!落樱啊落樱,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我不过说说实话罢了,难道我不说你是我心爱的女人,偏说你是我的仇人?”
水落樱又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番,才终于坐回了琴案之前,故作冷漠地道:“哦,这么看来,还真是狂地之尊啊,到寒舍有何贵干?”
凌峰目不转睛地盯着水落樱看,啧啧叹道:“上次未曾细看,今日一看,你还是那么娇媚动人啊。”
水落樱表面上不知多么厌恶,心里却非常高兴,口里骂道:“有屁快放!”
凌峰忽而放下高傲的姿态,叹了叹气,一往深情地对水落樱道:“落樱,够了,我此行,其实是想与你和好,这些年一个人的日子好生无趣。”
水落樱心中骂道:“好你个凌峰!平日里要完成你的宏图大业,我在你眼里便连根草都不如!现在不顺又想起我,我岂能便宜了你?”于是,水落樱粉袖掩面笑道:“咯咯咯!堂堂狂地魔尊竟然也有无趣之时啊?只是可惜,本座的男宠太多了,阁下要来的话,只恐这小小水榭容不下啊。”
听了这话,凌峰眼中的柔情反而更甚,他缓缓往水落樱靠拢,道:“落樱,这些年是我亏欠了你,所以,之前你找几个男的发泄都没关系,但现在我来了,若让我再看到他们,必将他们挫骨扬灰!”
“哎哟哟~!”水落樱睁大了水晶明眸,故作惊恐地道:“狂尊好威风啊!吓得奴家都不敢说话了!所以还是请狂尊早早回去吧,奴家这痴地太小了,怕经不起阁下冲冠一怒啊。”
凌峰也不和水落樱斗嘴,只是渐渐朝她飞近。
水落樱可不敢真让凌峰靠近,旋即警告道:“凌峰!再往前一步本座就杀了你!”
“杀吧!”凌峰金眸圆睁,快步拢向水落樱。
水落樱收紧柳眉,粉袖一挥,手底那琴的琴弦便忽而增长万千,像无数丝线一样缠向凌峰,但凌峰似乎势在必得,单手作剑朝前猛进,轻而易举地破开了琴弦的缠绕,直取水落樱。
“狂地之尊,竟如此无礼!”水落樱愤恨交加,食指朝着前方湖面一挑,湖面的樱花和水便尽数升起,构成一道高墙将凌峰挡在外头。
凌峰狂妄一笑,化作一道金色剑光,顷刻间便穿过了那高墙,水落樱双手一抬,粉袖飞扬,樱柳湖畔的所有湖水便凝成一个十里之广的水牢,将凌峰牢牢压在里面。
凌峰虽被水牢所压,却仍有余力对水落樱道:“落樱,多年不见,你的灵术似乎又有长进啊!”
“少废话!”水落樱柳眉倒竖,怒道:“凌峰!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那就让我死吧,哈哈哈哈!”凌峰笑着笑着,浑身发出金黄色的魔光,那些魔光穿透水牢,折射到外面,继而收拢成一团,幻化成凌峰的模样。
等水落樱意识到要改换招数应对时,凌峰已然化作一道剑光,到了水落樱身边,一把抓起她袖中柔荑,笑道:“只是在我死之前,我也要像从前那样陪在你身边。”
“你!我不需要!”水落樱虽右手被凌峰抓着,却左手作爪,狠狠一把抓在凌峰胸膛上,那一招看似平常,实则狠辣无比,凌峰背后一股阴气猛窜,身后七八里地被水落樱的爪风打得飞灰四起。
凌峰嘴角涌出一丝鲜血,但他依旧抓着水落樱的右手不放,还含情脉脉地道:“落樱,气出够了吗?”
“永远不会出够!”水落樱媚目圆睁,左手粉红的指甲深深嵌进凌峰的胸膛。
凌峰盯着水落樱看,虽说胸口鲜血直流,却似乎忘了疼痛,他又抓起水落樱左手的手腕,傲然问道:“你打算就这么一辈子恨下去吗?”
“还用说吗!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剁碎了你的心肝扔到湖里喂鱼!”水落樱愤恨地睁着水晶明眸吼道。
凌峰听着听着,松开双手,就那么突然把水落樱抱在怀里,坦然道:“我不该丢下你,对不起。”
水落樱可算是压抑了许久许久,被凌峰这么一抱总归是忍不住发作了,捶打着凌峰的胸膛狠狠哭了起来……
不久之后,水落樱倚着凌峰的肩,两人在樱柳湖畔奏起了琴来。
水落樱问一旁的凌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日怎么有心思来找我?”
“很简单。”凌峰揽着水落樱的柔肩,抚了抚琴弦,傲然笑道:“想你了啊。”
水落樱三分不屑七分开心地道:“哼!狂地魔尊也有想我的时候啊?”
“当然!”凌峰微微一笑,道:“今天我赶时间,先陪你把这首曲子奏完,行吗?”
“又赶什么时间?不是说好了,如果你再回来这里,就永远陪着我,不回傲山了吗?你这不要脸的骗子!”水落樱佯装生气地推了凌峰一把,把头扭了过去。
“有你真好。”凌峰看着水落樱可爱的模样,心头隐隐升起几率温暖,他便自己弹起琴来,那一霎,樱柳湖畔的樱花落了下来,凌峰望着湖中的倒影,额上的裂痕微微发亮。
水落樱很爱听凌峰的曲子,把头枕在他的膝上,睁着水晶之眸看天上落英缤纷,痴痴地道:“其实你上次来找我,说要永远陪着我,我就很想你了啊,可你是男人,有自己的抱负,我不能留你一辈子,你只要想着我,偶尔来一下,我就不会再恨你了啊,凌峰。”
“你的要求竟然这么低吗?”凌峰弹着弹着,琴弦当地一声断了,他望着怀中的女子,认真地问道:“落樱啊,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啊……”水落樱闭上美眸,如痴如醉地道:“我要你陪着我,陪我弹弹琴、下下棋,哪怕一天都好,没有你在身边,我杀再多的人、跟再多的男子寻欢,也了无生趣。”
凌峰很后悔,原来他最爱的女人,要的就是这么简单,并不是什么天长地久,只是简简单单的陪伴,他把水落樱抱在怀里,柔声道:“对不起,以后,又要苦了你了,我的女人。”
水落樱怅然道:“你还是要回傲山对吗?为什么我就留不住你呢?你的心里就只有铸剑、只有六界,没有我吗?”
“有啊!一直都有!没有你,铸剑、六界,都毫无意义。”凌峰淡然笑了笑,他已经没办法把这琴曲再奏完了,只能站起身来,背对水落樱,缓缓向前走,樱柳树落下的樱花沾在他的肩上,他也无心拭去。
“琴还没弹完呢!你又要去哪?”水落樱一脸不悦地道。
“说了,我赶时间。”凌峰凄然一笑,再也不敢回头看水落樱一眼,只是口里喃喃道:“天长地久?哼。天长地久也比不过陪在身边过一天是一天……剑魔,你说的真对。”
水落樱似乎担心自己阻挠了凌峰的大事,便又妥协地道:“好吧,既然你非去不可,答应我,不要让我等太久,成吗?”
“你的这个男人,不必再等了,不值得……”凌峰冷言冷语地说着,闭上眼来,泪流满面,一道红色魔光从天灵处缓缓射出!
“凌峰!”水落樱察觉到什么不对,起身要靠近凌峰,惊慌地道:“我刚才对你下手太重了吗?不应该啊!”
“止步!”凌峰金袖往后一挥,道:“落樱,杀我的是重楼大哥,是我要害他,他被逼无奈将我杀死,跟你无关。这一切都是我的命,我要走了,以后……找个更好的人过日子吧,一心向善,永无杂念。”
“为什么?为什么!”水落樱无力地跪倒在地,哭了起来,那声音痛彻心扉。
“多亏了剑魔韩夜,重楼才给了我一次轮回的机会。”凌峰仰天长叹,红色魔光从天灵一直开裂,裂到胸前,他懊悔叹道:“如果再有轮回,我还会回来找你,再做你的男人!”
凌峰说着,悲壮地一声叹息,红色魔光从头一直裂到胯部,强横的内力从他身体里迸射出来,终于,在那片落英缤纷的樱柳湖畔,黄袍男子化为金色的尘粉,飘散在风中。
“凌峰……”水落樱用粉袖盛着金粉,晶莹的泪花打湿了那些粉末,她却无怨无悔地道:“我等你,我就在这樱柳树下,安安静静地等着你,一千年,一万年,直到你再来看我……”
更多的金粉随风飞向远方,渐渐只能看到湖畔水榭,渐渐只能看到痴痴坐在樱柳树下静心奏琴的那个女人,女人粉红的长发在风中起舞,四周环绕着晶莹的水珠,不知那是花露,还是泪。
……
在绝地混沌里。
司徒云梦把魂魄状态的薛燕抱在怀里,身躯悄然发出一阵五彩之光,众人听了重楼的话,全都陷入了沉默。
“唉!够啦够啦!”薛燕生气地道:“说来说去,这算哪门子办法?我不活算啦!”
司徒云梦看了看韩夜,他此刻是一脸凝重,又看了看重楼,重楼的面容铁青得不能再铁青,她便对薛燕道:“燕儿,你怎么能任性呢?好好活着不好吗?”
薛燕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小梦梦!他说要五彩之心的灵力才能换来我的身体,可你已经为了六界耗光灵力了,再弄下去就会要你的命了你知道吗!”
“不会。我是五彩之心啊,永恒不灭,我不会死的。”司徒云梦微笑望着薛燕,抚摸着她纤俏的脸庞,充满怜爱地道:“燕儿,你跟着我和阿夜受尽了委屈,他什么都没给你,我也什么都没给你,就让我一次性都给你吧,我把阿夜给你,我的命也给你,只要你能让阿夜的人生完整,我什么都给你!!”
“不要!!”薛燕纤眉倒竖,怒道:“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你跟呆瓜都要好好的!不然姑奶奶活着也不会开心!”
韩夜一把将司徒云梦拉过来,拽到怀里抱住,道:“燕儿不会让你把命都给她的,你又要干傻事?”
重楼双手环于胸前,提醒道:“她已经干了。”
“什么?!”韩夜和薛燕齐声大惊道。
重楼敬佩地看着司徒云梦,然后问薛燕道:“你想过没有?你是魂魄,司徒云梦为何能抱住你?”
“对啊!”薛燕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此时已经变得白里透红,有了肉身,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在绝地里小梦梦可以抱住我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韩夜抓住司徒云梦的手,怒道:“我同意你这么做了吗?!”
“因为我怀不上你的骨肉!!!”司徒云梦紧闭玉眸,冲韩夜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是五彩之心,不能创造任何一颗心!生孩子也是创造一颗心!!我不能为你们韩家生孩子,懂了吗?!昨天我确实生气,可我并不是生你的气啊!我是生自己的气!!你明明那么爱我,为什么我却不能给你想要的家?!你明明那么想做一个父亲,我却害得你的人生不完整!!我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说着说着,司徒云梦哭了起来,韩夜把她抱在怀里哄道:“可我说过了啊,我不在乎这些!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不做父亲也有什么关系呢?”
“可我在乎!!”司徒云梦摇着头,泪如雨下,道:“你明明就很想要个孩子!在青天你感动过我,你对我说,就算是你让我受委屈了,也不允许!!今天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身为你的妻子,就算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也不允许!!”司徒云梦睁大了玉眸深情地望着韩夜道:“我已失去永恒,与你终会一同老去,那时你膝下无子,我有何颜面做你妻子?!凭什么我最爱的阿夜要为了我委屈自己啊?!”
韩夜道:“我们还有很多办法去想啊!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倔,非要拿你的命来换燕儿?”
司徒云梦把素袖放在胸前,道:“昨天和你们分开,路上我想了很多,我很挑啊,如果是别人,我一定不愿让!因为她们都不配!!只有燕儿,她就像我们的亲人一样,她与我们江湖携手、患难与共,没有她就没有我们!!现在她要活不下去了,她需要我们,那么我牺牲自己去救她,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司徒云梦拉着薛燕道:“燕儿,难道你不喜欢阿夜吗?我们相处这么久了,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了成全我们,没少受委屈!”
司徒云梦又看着韩夜道:“阿夜,你一直很专一,为了我,哪怕对燕儿动心你都不敢,不敢越雷池一步。我懂你……可是,没办法了啊,六界虽大,如果一定要让我把你让给另外一个人,那只能是燕儿!”
薛燕怒道:“喂!什么叫让!你凭什么替本姑娘做决定!我同意了吗?”
“燕儿,这次,不管你同不同意,这决定我也算是做下了。”司徒云梦玉眸里一阵坚定,道:“如果没有我,你和阿夜也很般配啊!阿夜这辈子吃了好多苦,要让他的人生完完整整!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见韩夜无语凝噎,司徒云梦捧着他的脸,道:“阿夜,你会是个好父亲的,把我们的孩子一点点养大,教他们做人,告诉他们要天天开心,勇敢面对未来!”
司徒云梦把韩夜的手和薛燕放在一起,劝道:“我的阿夜,今后就和燕儿好好在一起吧,少斗几句嘴,多念着对方的好。”
韩夜没有去牵薛燕的手,只是忘情地拥着美人,想起他和司徒云梦小时候常诵的一首诗歌,便禁不住缓缓念了出来:“如果这只是梦,那就快点醒来吧。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薛燕呜呜地哭着,重楼双手环于胸前面色沉重地看着,韩夜闭上清眸,泪流满面地道:“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到头来,终归只是一场美梦。
“不要太想我。”司徒云梦痴情地望着韩夜,身体一点点地化作五彩的花瓣,随着绝地的悲风向四面飞去,她在韩夜的唇上浅浅地一吻,徒留淡淡余香,这才道:“别了,我的阿夜!”
说罢,司徒云梦从脚到头,尽数化为五彩缤纷的飞花,韩夜痛不欲生,望着司徒云梦最后那一抹芳华,伸出手去,却只抓到飞散的几片花瓣。
“小梦梦……!”薛燕难过到了极点,热泪盈眶地央求道:“小梦梦!你回来!我和呆瓜就算是斗嘴也是为了让你开心啊!没有你,呆瓜和我的人生就都不完整了!薛女侠还有好多的菜没做给你吃!还有好多开心的事没说给你听!还有好多有趣的地方没带你去玩!好多好多!好多好多!!你回来啊!!说好了三个人以后都在一起呢!!”
“你回来……!”薛燕握着手上那片泛着清香的花瓣,紧紧咬着下唇,心痛地道:“我不要你把呆瓜给我,也不要你把命给我,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为什么一次次放弃自己,你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没有你,就没有我们!!!”
虽然薛燕说了很多话,韩夜却一句话都不想说,在飞花的缠绕中,他冷冷立着、苦苦笑着,痴痴仰望繁花散尽、余梦留香,那握紧的拳头,也缓缓地放了下来。
重楼望着此等别离愁伤,感叹道:“剑魔携香的故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