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距离京城五百里的崧泽镇外。
这三日,夏侯将军带领的五万大军,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西南赶,今日他们打算就在崧泽镇外的扎营休息。
一小兵带着驿馆送来的信,进入了主营。
“小将军,这是京中来的信。”
夏侯胤正在看兵书,头也不抬地问:“京中?可知是何人?”
小兵:“驿站的人只管送到,至于是谁寄的,他也不知道,还说没准小将军看了就晓得了。”
夏侯胤的眼神没有从书上移开,伸手接过了信。
等他摸到信上的火漆,可见内容机密,不能外漏,他本来还打算先看完兵书的心思歇了,让人出去,自己拆开了信。
“夏侯小将军,展信安。
冒昧来信,是有一事关南越交战的密辛告知,还望夏侯小将军慎重待之……”
他的手立刻抓紧了信纸,人也跟着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待逐字逐句看完了信,落款是玉璇,夏侯胤心道一声果然如此。
似乎京中也只有她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寄信了。
之前她就提醒过自己两回,现在要和南越正式交战了,她又寄信来与他说这样机密的消息……
夏侯胤只觉得心中一暖,虽然通篇都只是在说南越的情况,没有多少关怀,但能做到这份上,除了希望这场仗能打赢,她是不是还有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担心他的安危?
他没有多耽误,很快将信拿给了父亲。
夏侯衷久经沙场,身经百战,一眼就看出写这信的人对南越的局势了如指掌,甚至他们主帅可能是何人、人数大约有多少,会用什么战术,都大概讲了些。
他看那落款的人名,有些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夏侯胤看出了父亲对这封信的认真感慨,主动介绍道:“父亲,这是长乐郡主寄过来的,自去年时疫起,她便有心关注南越诸事,所以才会对他们如此了解!”
夏侯衷的面色有些沉重:
“即便如此,长乐郡主久在京中,哪怕手眼通天,又岂能比麒麟卫对南越的局势了解更多?为父是担心郡主年纪尚轻,这其中恐怕有诈。”
他身为副将,若是贸然就相信了这一封突然出现的信,那才是愚昧无知,害了齐国。
夏侯胤有些着急,“不,父亲,长乐郡主比我聪明得多,又一直心系百姓,去年时疫的事情您是知道的,若是没有长乐郡主,那样多百姓都要死于非命。”
夏侯衷轻轻扫了这个儿子一眼,只一眼,夏侯胤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呆怔了一瞬,而后颓废地双肩塌陷,避开了父亲的眼神。
夏侯衷不是一个慈父,至少面对夏侯胤的时候从来不是,他是将军,是主帅,在他眼中、将士们的生死和战役的输赢都比儿子要来得重要。
所以夏侯胤只一眼,就明白了父亲的不信任,并且无奈地接受了现状。
他是不敢和父亲顶嘴的,小时候是,现在亦然。
夏侯衷轻咳了一声,“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为父会派人去查,若证实确实如郡主所说,我自然会和段将军禀明,你就当做从来没有收到这封信,不可宣之于众,明白吗?”
到底是看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不该像从前那般强硬,夏侯衷末了还是说了两句软话。
夏侯胤:“……是。”
父亲果然还是不放心他,觉得他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说出去……
看儿子走出了营房,夏侯衷的目光再度落到手里这封信上,久久不语。
他不是不相信长乐郡主,他也说了,是怕长乐郡主被小人设计陷害,才送了这么一份东西过来。
太子和麒麟卫都没有打探到的消息,长乐郡主居然知道,况且为何她知道,却不直接告诉太子,反而要传信来告诉儿子呢?
奇怪,奇怪的地方太多了。
“来人。”夏侯衷喊了一声,对着匆匆进来的小兵道,“速速派两个人出去,一个去南越……一个去京城……”
北苑要举办夏日宴,这可把赴宴的京中贵女们高兴坏了,接到长公主请柬的第一时间,就去了各种成衣铺子和胭脂水粉铺子买买买。
这两日朱雀大街上开了一家比香绮坊还要好的脂粉铺子,叫做琼玉楼,据说用了他们家的面脂,能肤如琼脂人如玉,不少姑娘们都心动了,一窝蜂地去了琼玉楼试用。
赵眉正在店门口迎客,看见这样多姑娘小姐们来,脸都快笑僵了。
只是,她忽然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对方也看见了赵眉,对她灿烂一笑。
郑颜灵本来不打算来这里的,她平日里不涂脂抹粉,也不在意什么外在的形象,可惜母亲知道这里新开了一家店,说什么也要来逛逛再走。
她手里拎着母亲买的一堆吃的喝的各种小玩意儿,疲惫地抱怨着要回家,一抬头就看见了赵眉。
再一看她一身老板娘的气势,她就明白了。
郑夫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明日就要去北苑了,你还不快些买上用得着的胭脂水粉?我瞧你梳妆台上那些,买了几年了也不见你用过一次,怕是都要长毛了。”
郑颜灵看母亲左拿起一罐口脂,右执起一瓶香露,那颜色那香味,压根儿都是母亲自己喜欢的,有些无语:
“好好好,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见到熟人了过去打个招呼,您慢慢逛。”
她挤过熙熙攘攘的小姑娘们,走到了赵眉跟前。
只是还不等说话呢,忽然听一旁冒出个尖锐的女声:
“什么叫你先看上的,我都已经给了银子,谁先付钱东西就归谁,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赵眉和郑颜灵齐齐望过去。
是一个粉面桃腮的粉衣小姑娘,和一个水蓝色衣裙的姑娘,都是熟人。
粉衣的叫金鸳、父亲是金御史,蓝衣的是曲思思。
曲思思不甘示弱,回呛道:“我将这桃花面脂拿在手中,就是准备去结账,你只不过是把银子抛给了小二,如何能算是先付钱?”
金鸳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就穷酸落魄的平民姑娘敢顶嘴,气得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