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知道,她是带着憎恨而生的,憎恨恶魔,憎恨深渊。
当孕育她的存在,那还未被称为原初混沌的伟大存在从一个拥有稳定意识的神只,堕落成了盲目痴愚的东西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祂孕育出万千子嗣,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祂们可以毁灭自己的遗体。
所以,不仅仅是秦白,所有被称为【混沌之子】的存在,都是带着憎恨而生的。
但祂们太弱小了。
哪怕生来就有上位神级别的力量,在【支柱】面前,也不过是小到不行的尘埃。
后来,一些濒死的神只发现借由原初混沌的力量可以继续活下去时,在贪婪和欲望的催动下,深渊便诞生了。
生来就是为了毁灭原初混沌的混沌之子们遭到了魔神的驱逐,但没有任何混沌之子放弃,因为这是原初混沌设下的唯一使命,这是祂们存在的理由。
但混沌之子们无法得到补充,魔神却源源不断的冒出来,这场旷世大战在持续数百万年后,终于以深渊的胜利落下帷幕。
濒死的秦白退居小世界,试图在这里散发出最后的光和热。
研究所的生活十分窘迫,尤其是秦白看多了放弃同胞、投靠深渊的上位者,她拒绝和联邦政府深入合作,只是换取部分研究所需。
然后,她遇到了林秋。
两人第一次遇见,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秦教授,在下林秋,主攻深渊植物方向,简单来说就是种地的,这是我研究出的新品种作物,味道和灾变前的红薯实现了一比一还原,要不要尝尝?”
“不了,请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
“教授,你看我研究出来什么,我好像种地种出来一种能让普通人变成超凡的东西,系统预测人体适配性很高!”
“什么?拿给我看看……里面有魔气?”
“当然,师魔长技以制魔嘛。”
“这样的超凡不过是给深渊送兵罢了,哪怕沾染一丝魔气,就注定变成深渊的走狗。”
“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嘛!”
……
“林秋,你干了什么,我不是说不能用那种方法进入超凡吗?”
“咳…抱歉,主要是想杀一个咳,该死的人。”
“我会杀了你。”
“但不是现在,行吗,毕竟我现在还在为消灭恶魔做贡献呢,咳,至少等我彻底失控再杀吧,找时间在我脑子里按个炸弹怎么样?”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咳,既然要对抗强大的深渊,就必须要团结一切可以强大的力量吧?”
“……我给你一个机会。”
……
“我研究出的作物都有五种了,你还在这吃能量方块?”
“营养都一样。”
“那还不如吃我的,诺,给你放餐桌上了。”
……
“秦白,要出大事了!”
“什么?”
“高层要投降,到时候就用这座研究所当偷渡船!”
“我知道。”
“那你不提醒我一声,我都没做好跑路准备呢!”
“因为都跑不了,我对飞船做了手脚,这个世界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不是,别啊,你不是想杀恶魔吗,依我看来,深渊就是个绞肉机,与其当人等死,不如变成恶魔去地狱里乱杀一通,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啊!”
“我不可能接纳一丝魔气。”
“啧……没办法,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满足你这个要求吧。”
“……为什么非得带上我?”
“扎心了,我感觉我们关系一直挺好来着。”
……
“你要背叛联邦?”
“呵呵,他们能丢下普通民众跑路,不允许我们丢下他们吗?对了,这是夏弥,也是成功的实验品之一,这是夏双月,先天觉醒者……研究所应该还有空房间吧?”
“我不会让你们活下去的,彻底的死亡是人类最好归宿。”
“没错,既然结果都一样,那让过程精彩点也无妨吧?”
……
点点滴滴的记忆,从秦白眼前划过,最后出现在秦白面前的,是被联邦雇佣的深渊恶魔重创,濒死的林秋。
夏双月拼尽全力,救回来的也不过是已经被挖走心肺的残躯,断肢残破的躯体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血肉已经呈现诡异的畸形。
秦白冷静的进行着急救,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白……你……说的对,恶魔…的确不能…相信……”
“我…也没能…研究出…彻底隔离魔气的品种……”
手术台上的人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小白啊…你说…我们都吃这么多苦了…怎么还不能成功呢?”
秦白冷静道:“苦难并非成功的必要条件,吃的苦再多,也不一定能成功。”
“呵。”林秋低骂一声,“要是能当一次爽文主角…能有力量把这些该死的东西都碾死…就好了……”
秦白缓缓停下动作。
林秋死了。
秦白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发生,毕竟人类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她见过爆炸的恒星吞没亿万舰队、见过偌大的世界分崩离析、见过如同绞肉机一般的战场……
但第一次,她感觉死亡能让人感同身受,就好像,她身体好像也有那么一小部分随着眼前的人死去去了。
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
复活林秋,然后让他活到这个世界毁灭。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秦白想,反正离世界毁灭只剩下不到十天,既然结果都一样,那让过程精彩点也无妨。
秦白将林秋的大脑取出,放在特制的溶液中浸泡,然后她看到了一旁七窍流血的夏双月。
过量注射超凡药剂,能量互斥而死,顺带复活了吧……
秦白下意识的准备动刀,但很快她就愣住了。
我为什么要复活她?
夏双月比较内向,基本不会主动开口,就算遇上自己也不过喊一声姐姐就没了后续,自己完全没有复活她的理由。
啊,对了,因为如果不复活她的话,林秋醒来之后会很伤心吧?
也就是在这时,秦白意识到自己并不完全由对原初混沌的憎恨组成了。
【支柱】原初混沌设下的禁制,出现了一丝裂缝!
无数混沌之子们前仆后继的牺牲,也不过是消减了原初混沌的规模,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现在,秦白捂着自己的心脏,顿时意识到一种可能性。
自己有了对抗【支柱】的希望!
再后来,秦白利用人命和生命威胁,成功让姗姗来迟的夏弥加入了这个长达万年的计划。
计划很成功。
新的【支柱】纯白之雾诞生了,而她这缕仅剩的执念,也终于要被原初混沌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