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誉君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拿出纸巾擦拭她的脸,每一下都很小心。
他格外留神,擦拭何漫漫的泪痕时,手指甚至不敢触碰到她的脸颊,那样太过冒犯。
尊重他人,亦是尊重自己。
沈誉君想了许久才说:“你会有家的,会有的。”
大雨停了吗?怎么她的脸一直未干?
何漫漫双眼肿成桃,眼泪泛滥成灾,身体瑟瑟发抖,她看不到前路也再无退路。
灵魂不知道去了何处,人仿佛走在五里云雾中,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从前她坚强只因有所期待,眼下人生无望。
沈誉君欲拨开黏在她脸颊的发丝,几番抬手终是做罢,语气温和的问:“你有没有其它去处?”
好在何漫漫还有个小窝,否则今后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她嗫嚅半晌。
沈誉君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终于听清楚是芷兰居。
司机开车前往芷兰居,不一会儿,车停稳在小区门口,何漫漫下车前还不忘说了句谢谢。
沈誉君担心她有意外,一路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踉踉跄跄地赤足行走,好几次,沈誉君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抱上去,可他不想乘人之危。
不知为何,他很怕冒犯到她。
何漫漫一步三摇地走出电梯,输入密码解锁,门打开后,她站在原地呆愣好久。
这道门的密码是何皎皎的生日,只是她没有机会入住,何漫漫提前备好的姐妹装、生活用品等,她再也用不到了。
眼看何漫漫推门走进去,沈誉君忙上前叮嘱:“你家里有没有备感冒药?今晚淋了雨,记得吃点药预防一下。”
何漫漫这才拢回几缕心神,表情木讷地回眸看向他。
她嘴唇嗫嚅还来不及说话,便毫无征兆地倒下去。
沈誉君一个箭步冲过去,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瘫软的身体,语气焦急万分:“你怎么了?何漫漫......”
怀中的人双目紧闭,唤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
沈誉君将她横抱着走进室内,把她放在沙发,何漫漫整个人失去意识,一动不动躺在沙发,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体。
沈誉君给高医生打电话,拜托他抓紧时间来一趟芷兰居。
只听高医生不慌不忙地说:“先给病人换身干燥的衣服,然后挪到床上……”
“…噢……”
挂断电话,沈誉君来不及多想,医生的话必须得听。
房间不大,装修是开发商统一的精装,布局也简单,沈誉君在卧室旁边的衣帽间找到睡衣。
沈誉君拿着衣服犯了难,眼下是凌晨两点左右,这个时间去哪里找人替何漫漫换衣服,可是不换更麻烦。
事急从权。
沈誉君凭感觉解开她家居服的扣子,眼睛看向他处,平常临危不乱的人,此刻耳朵异常发烫,这是沈誉君首次面对这样的情景,难免有点尴尬和不自在。
他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凭感觉给何漫漫套上干净的睡衣,忙完出了一头汗,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才把何漫漫抱回卧室,给她盖好蚕丝被,看着她湿发贴脸,沈誉君又去洗手间找来电吹风,坐在床边小心而生疏地给她吹头发。
手指穿过她半干的发丝,湿润的发丝逐渐蓬松柔软,莹润垂顺的发丝从指间滑走。
乌发如墨铺陈在素雅洁白的枕畔,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沈誉君忙前忙后,将她换下来的家居服放进洗衣机。
刚走出洗手间便听见门铃声,司机将沈誉君放在车里的备用西服拿上来了,还带有治疗感冒发热的药。
好友高云浮拎着医疗箱走进房间,也顾不上和沈誉君假客套,给何漫漫量体温,一看体温39度,用了退热药,并交代沈誉君要让病人多喝水,还可以使用物理降温法。
高云浮接连不断的打哈欠,一脸困倦的问:“这位是?”
作为沈誉君的好友之一,高云浮知道他多年单身,还不止一次的调侃过他,如今三更半夜把高云浮喊来给一个年轻异性诊病,关系多少是有点暧昧。
沈誉君懒得长篇大论解释,只说:“一个朋友。”
高云浮满脸写着不相信:“你说病人淋雨晕倒,你又出现在病人家中,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要不人家小姑娘淋雨自虐?”然后又扫了眼沈誉君打湿的衣服,一副你别在我面前装的表情。
眼下这情景,谁看见不多想?正常人都会认为是小情侣吵架闹矛盾,两人在雨中拉扯。
浑身上下长八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沈誉君张开嘴还来不及辩解。
高云浮机关枪一样:“司机都把你的衣服拿上来了,在兄弟面前别不好意思,都是过来人,我懂。你要好好表现,女人生病的时候最好哄,这个是女人最脆弱的时候,今后每次她想到你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都会在无形中给你加分。”
边说还不忘拍了拍沈誉君的肩膀,颇为语重心长的模样。
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沈誉君摊了摊手,有点欲辩已忘言的无奈。
爱怎么想怎么想,随他吧!沈誉君难得摆烂。
临走前,高云浮医者仁心的嘱咐:“如果天亮后体温还没有降下来,要及时送患者去医院就诊。”
“知道物理降温怎么做吗?多用温毛巾给病人擦拭颈部、腋窝以及腹股沟,这样有利于减轻病人的痛苦。”
沈誉君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只是高云浮一走,他瞬间就泄气了。
倒不是嫌照顾病人麻烦,实在是犯难。
湿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沈誉君去洗手间冲了个澡,借用何漫漫的浴巾擦干身体,这才将司机拿来的衣服换上。
物理降温......
他用温毛巾替何漫漫擦拭脖颈,不知擦拭了多少遍,动作重复又机械。可能是物理降温效果好,何漫漫的体温降到38.5度。
沈誉君坐在床边,看着这个让他一眼沦陷的女孩,不可抑制地发起呆。
新桉市有过无数个说来就来的暴雨天,偏这个雨天格外惹人生厌,它使得这场遇见也黯然。
沈誉君甚至连一句礼貌的问好都说不出口,连最基本的自我介绍和握手都成奢求。
唯心痛代替所有。
本该明媚灿烂的何漫漫,支离破碎在沈誉君眼前。
沈誉君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女人,不是没有主动投怀送抱的,而令他心疼的女人,迄今为止,只有眼前这个不太熟悉的何漫漫。
都说男人会被好看的皮囊吸引,而后才愿意去了解女人的灵魂,可是他与何漫漫的初见,好看的容颜和善良的灵魂,同时展现在他眼前。
只是惊鸿一瞥,便终身难忘。
自身条件摆在那里,会有很多女人因为他的家世、形象、物质等这些外在而向他主动示好,更有甚至对他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抛开这一切,又有几人是因为他这个人,而纯粹的爱他呢?
透过表象看本质,追本溯源,不过是打着爱情的旗号各取所需。
发泄欲望太过低级,他不屑找人解决基本需求,这些年他单身至今洁身自好,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份纯粹真挚的爱情罢了。
真的是那瓶水好喝到让他念念不忘吗?还是送水的人入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