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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木轻尘又忆起当年木冰蝶离开离阳国时,在木家庭院袖舞梨花香染倾国的身影。如今世事沧桑,故人重逢却已形同陌路,过往的记忆再无人可以诉说,不由感到心中深深一痛。人生若只如初见,再见偏然已初识。多少红尘倾旧事,他年弄花香满衣……

有些人曾经占据了心灵中一段时光的全部,在那些最艰难的日子里,是她给了他努力奋斗下去的希望,他曾经以为,她便是他整个人生的信仰。数年时间的沦落漂泊,终于等来修道有成,然而在那些年少时最无能为力的岁月里,曾经一直没能鼓起勇气追求的人,在如今意气风发的年华,却已成了他人阁中侣眷。

有些东西破碎了,就如同碎了整个世界,那些美好的希冀一瞬间全都化成了纷飞的泡影散落一空。他像一条失去了水的鱼,徒然的张望着,心中空荡不知所措。身体的本能支撑着他蹒跚的一步步朝着落日的方向走去,一望无际的冰原上,那些散落的巨大冰球中似乎伸出了无数的冤魂,围绕着他飘舞,却也无法撼动他心中的死寂,他就这般漫无目的的一路走着……

没由来的,木轻尘又想起了当年风蝶城的那个女孩来。当初的承诺时常在夜深人静的睡梦中浮现,如今的少年,却已在看不到信念的流年中迷失了身影。

城墙之上,武神殿主韩圣元负手而立,看着木轻尘离去的身影,微微握紧了拳头,却是没有对其出手。因为虽然未曾公开,但暗地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木轻尘的身上有着曾经失踪了将近两百年的神器时间之刃。只要他明着离开了武神殿,那么他的生死,以及神器下落便不关他们的事了。

木轻尘一路上恍恍惚惚,茫然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耀云国境内。

这里是耀云国的东方,漫天的妖火在十里之外的天地间熊熊燃烧,空气中夹杂着炽热和焦枯草木的气息,然而离这里不远的耀云城中却仍然十分热闹。

不知为什么,当初魂宗破坏耀云国妖火封印的时候竟然没有对耀云城下手,而是在离耀云城十里的地方便停止了,因而整个耀云城得以幸免,许多逃走的百姓后来又陆陆续续的回来了,重新撑起了耀云城的繁华。

木轻尘一路恍惚的进了耀云城,在路过一个街角的时候,瞥见一个手持罗盘的僧人正在给一位妇人算命,两人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眼巴巴的望着街边一个卖糖葫芦的摊铺,又看了看那妇人,伸出一只小手来扯着妇人的衣角,嚷着要她娘给她买糖葫芦。

那妇人正与僧人交谈,无暇顾及,小女孩顿时显得十分委屈。

木轻尘回头望了那小女孩一眼,见其一双大眼睛水灵水灵的,忽然停下脚步,摸出两枚铜钱来,走到摊边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

旁边的妇人回过神来,连忙给木轻尘道了一声谢。那僧人望了他一眼,也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木轻尘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又木然的朝前方行去。

不一会儿,天空里开始下起了细小的雨来。行人们纷纷寻找地方避雨,或者加快步伐匆匆赶路,街道上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

木轻尘仍旧默默的走着,笔直的道路两旁是开满了白色花朵的梨花树,一路绵延向远方。

秋天的雨飘打在这兵荒马乱的国度,带着一种压抑的深沉,在这人迹杳杳的街头,迷离成了一种令人惆怅的观景。

他抬起头来望向远远的街道尽头,只见一座壮观的宝塔形建筑朦胧耸立在了烟雨之中。

随着距离的接近,那建筑的外形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来到近前,木轻尘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座古朴的祭坛,周边还设有七个辅坛。主祭坛有七层之高,正面有一排石阶通向坛顶,在坛顶之上安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

在木轻尘望着祭坛发呆的时候,街边的一个茶摊里正围坐着一群人。

一个说书人手里拿着一本古朴的书侃侃说道:“大家且看,前方便是迷魂帝国时期最有名的七星祭坛……你们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

众人摇头:“不知道。”

“那究竟是怎么来的呢?”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不急,先等我喝碗热茶再慢慢给你们讲!”说书人笑了笑,便扯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有人连忙递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恭敬的道:“洛先生,您今天来得还真准时,我们不急,您先喝茶!”

木轻尘瞥了一眼,见四周只剩下一个靠墙的桌子坐着一位白袍男子,便走进茶摊,在那桌坐了下来,随手叫了一壶茶。

小二过来上了茶,木轻尘倒出一碗,一饮而尽。

面前的人忽然道:“茶要慢慢喝,才能品出其中的味道。”

木轻尘眼都没有抬,嘶哑的回了一句:“我只是渴了而已。”

随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那个说书人又拿着书摇头晃脑的继续说起了七星祭坛的许多故事。

“七星祭坛相传乃三百多年前的迷魂帝国在一处古老祭坛遗址上重建而来,那时候这片大陆还不叫幻阳大陆,而是称作天元大陆。天元大陆时期,大陆上的灵气比现在要浓郁数十倍,那时候的人们随便都能修炼成为灵师,其中又以云瑶道人、仙月道人和听雨道人实力最为强大,只是由于天元古阵的出现使得大陆的灵气产生了断裂,当今世上修为最高的仙都联盟盟主仙帝元岚,以及魂宗的阴阳帝神叶和听雨楼传人司徒末阳便是他们的弟子……”

“可是洛先生,我听说仙帝元岚好像是被逐出师门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咳咳……这个,这个,有些隐秘之事我也不好跟大家细说,总之有些东西大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那您说的这三位道人跟七星祭坛之间又有些什么关系啊?”

“呃……我看看……我好像翻错页了……大家莫急,我们继续说七星祭坛……”

“相传天元大陆时期,每隔一段时间,天空中便会同时出现好几个太阳。那时候,人们还不知道为什么天空中会出现许多的太阳,以为是人们肆意的挥霍灵气修炼触怒了太阳神,太阳神发怒了,想要惩罚世人,使众生遭受干旱炽热之苦,同时引发天元古阵,抽去了大量的灵气,众生再难修灵。世人为了消除灾害,重新获得修灵的有利条件开始兴起了祭司太阳神的活动,并在大陆各地陆续建立起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祭坛,每逢佳年都要举行盛大的祭天典礼,以慰来年风调雨顺,其中以东大陆耀云国的七星祭坛最为庞大。后来,随着人们认知的发展,谜团终得解开。原来众日临空,实为幻阳。因为大陆的上空有着不同的空气密度,在偶然条件下,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了一种规律的冰晶,阳光照射在冰晶上形成折射,于是便出现了多个太阳的虚影。虽然人们已经知晓了幻阳之秘,但仍然将祭天典礼这种古老的习俗传承了下来。经过千百年的传说加工,世人心中逐渐产生了一种信奉:每逢幻阳出现,必将伴随着灾祸的降临。”

说到这,说书人忽然问道:“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出现的幻阳和鬼刀事件?”

“对,我记起来了……”

“对对,我也想起来了……”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想起那时的情景似乎仍然心有余悸:“当时我正好路过城门口,真的太可怕了!”

有人好奇的问道:“洛先生,那你知不知道最后那把鬼刀去哪了?”

“对,我也想知道!”

说书人把书轻轻一合,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哎……你以为洛先生是万能的啊,天下间所有的事情都能知道?你们还是别打岔了,让洛先生继续说七星祭坛吧!”

“就是就是……洛先生您还是继续给我们讲讲七星祭坛吧!”

“好,那我们就接着讲七星祭坛。”

说书人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三百多年前,迷魂帝国一统大陆,耀云国成了其麾下属国,因为这里有着一处大陆最大的祭坛遗址,于是魂宗将其修整完善,最后作为了祭祀的圣地。那时候,由于大陆灵气断裂,大部分人都已经不具备修灵的资质了,许多曾经兴盛的宗门也都因为门徒的凋零而渐渐没落或者销声匿迹。后来的人想要能够修灵成为灵师,就得拥有十分强大的灵种,也即一种对天地间各种属性灵气拥有非凡感知的天赋能力。由于绝大部分人的资质都达不到修灵的要求,所以大陆上的宗门也都再难以兴起,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迷魂帝国主导下的魂宗。”

“魂宗有一种被称为掠夺灵种的秘法,听说这种秘法需要以牺牲其他人的性命为代价,并且数十个普通资质的人才能勉强凝炼成一道符合修灵要求的灵种。虽然这种方法过于残忍,但在那个迷魂帝国一手遮天的时代,人们也不敢表达出心中的不满。于是那些不择手段之人便仗着自己是魂宗的弟子,明目张胆的通过各种心狠手辣的方式成为了令人敬畏的灵师,魂宗由此繁荣而独大。当然,想要成为魂宗的弟子也得有所贡献,传说耀云国的七星祭坛里安放着魂宗的圣灵,圣灵历来都是由圣女掌控,每届新任圣女开启祭坛重新执掌圣灵之时,新入魂宗的弟子都要前往星坛参与祭天。在迷魂帝国统治东大陆时期,圣女祭天是一场十分浩大的仪式,在那天,魂宗会将门下众多弟子从大陆各地抓来的‘囚犯’们投入到祭坛献祭给圣灵。”

“正如我们所见,眼前这条笔直的宽敞街道便是有名的‘亡灵大道’。由于历史上的圣女祭天都要将大批的囚犯献祭给圣灵,而这些囚犯之中大多数都是被强行抓来充数的无辜之人,又或者只是因犯了一点打架斗殴之类的小事情而被逮住,所以,耀云国的人们认为这些死去的人心中大多积攒了怨气,亡魂会徘徊在城中不愿离去,影响人们的运势和寿命,于是请来了某个道法高人布建成了一条极致宽敞的祭拜大道,取名叫做‘亡灵大道’,并在大道的两旁竖起了无数火把,每到夜晚降临之时便会将之点燃,以慰那些亡魂的在天之灵。”

“如今,迷魂帝国虽然早已不复存在,但魂宗在东大陆依然暗藏着不小的势力,因而耀云国的七星祭坛也得以继续留存。虽然在这个新的时代再也无法进行大规模的活人祭祀,但圣女祭天作为魂宗一种古老的仪式仍被流传了下来。每一届新任圣女都要来到耀云国进行祭天,执掌圣灵之后才能正式成为魂宗的圣女。据说,上一任圣女乃是一位绝世美女,名叫司雨蝶……”

木轻尘和面前的白袍男子一边听一边慢慢的喝着茶,当说到圣女祭天时,说书人忽然停了下来。

众人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说书人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随后将书慢慢合上,悠悠说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今天这章已经讲完了,欲知后事如何,诸位请听下回分解!”

“哎!洛先生,你要急死人了!你再讲一点嘛,我们都还没听够呢!”周围的人一哄而起道。

那说书人却是笑了笑:“说书也是有说书的规矩的!”随后放下茶碗起身离去。

这时雨也已经停了,随着说书人的离开,周围的人眼见无趣,便也都渐渐的散了。

白袍男子忽然沉默下来,眼中似含着深深的忧伤。他转头看向窗外,轻声呢喃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燕虽归来,却已物是人非!”木轻尘喝了一口茶,茫然的接了一句。

他静静的看着窗外飞舞的蝴蝶,随后放下了手中茶碗,淡淡的道:“茶喝完了,你可以动手了。”

男子微微讶异,转过头来,却是平静的望着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做什么。

木轻尘道:“你不是来杀我的么?”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木轻尘没有再去看他,而是转头望向了窗外一紫一白的两只蝴蝶,心中怀着无比轻松的回道:“落花人独立,蝶舞梦相依……能死在最温柔的杀手手里,人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吧!”

“我本来的确是要来杀你的……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动手的必要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杀求死之人……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活着走不出耀云国。”

说完,白袍男子便自顾起身离开了茶摊,那两只蝴蝶也随之翩翩而起,追逐晚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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