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头,街边画摊。
一位老者奋笔疾书,按照许知易要求,画出一张张丑到令人发指的人像,然后递交给旁边的谢疯。
谢疯就负责给通缉令上描绘的人,赋予各种‘罪行’,并且亲手署名‘谢疯’二字。
足足画出三十多份,老者表示身体不支,需要回家休养,精神萎靡的收摊回家。
一天的活,半个小时干完,年过八旬的老头差点昏倒过去。
好在许知易支付足够报酬。
一整锭白银!
瞬间将许知易本不富裕的钱袋子掏空大半。
“贤弟干得不错,走,咱们去城里张贴通缉令,让全城百姓都瞧瞧,这个谢疯到底什么德行!”许知易肃然道。
谢疯憋屈的想发疯,尴尬地陪笑。
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前五年的经历,是如此美好,尽管徘徊在生死边缘,好歹让皇室那群人无法安眠,双方都不好受。
现在呢。
纯他一个人受委屈,关键是还要受着。
愿打愿挨,怎咋办呢。
随后。
许知易领着涂飞、谢疯,专挑人流量密集区域,比如城门口、菜市场、闹市区等等。
吸引来一大批围观群众,对着这张通缉令指指点点。
“督察营的告示,通缉令?哈哈哈...笑死,悬赏榜第一的谢疯就这德行啊,还不如我家狗眉清目秀呢。”
“玛德,大中午的,张贴这种恶心玩意,吃不下去饭了,真缺德啊!”
“恋兽癖,喜好母猪?当真为大丈夫、真男人也,牛逼!”
“原以为我老家的守村人已经足够丑陋了,没想到大城市里还有高手?能长成这副模样,女娲娘娘当年捏泥巴时候,怕不是随手往地上一拍吧。”
“呕!不行,再看下去,我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百姓们见到通缉令。
先都是一惊,而后肆意嘲笑起来。
能够上悬赏榜第一能是什么货色,肯定穷凶极恶呗,所以对上面描述的罪行,人们立马就相信了。
然后又被谢疯这副尊容吓了一跳,笑的笑、呕的呕。
“你瞧,民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谢疯此人,简直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扔进五谷轮回之所,蛆虫都要嫌弃。”许知易笑叹道。
涂飞惊叫一声:“咦?枫兄,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许知易望过去,差点没笑出声。
只见谢疯表情僵硬,脸色铁青,隐约还能见到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成拳,在微微颤抖着。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我...我是觉得谢疯此人的确罪大恶极,感到义愤填膺罢了。”谢疯僵硬笑着。
涂飞恍然大悟,道:
“原来枫兄也是性情中人,失敬失敬。”
眼看着谢疯处于爆发边缘,像是被点燃的煤气罐,随时就要爆开。
许知易见好就收,也不再挑逗,收敛笑意道:
“走吧,去胜天武馆调查一番。”
...
...
胜天武馆。
往日大门敞开,时常见到一群学徒挥洒汗水,腿如鞭、拳如枪的画面不再。
武馆关门谢客。
里面则是一群师兄弟围坐在一张桌前。
桌案上有一个火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滚烫蒸气,烫菜熟了又熟,都没人率先动筷子。
杜谦伤势渐好,勉强能下地行走,裸露上身,肩膀至胸口缠绕着绑带,他一拍桌子,怒容满面道:
“那些追杀者,身穿一袭飞鱼服,使的是朝廷特供给督察营的制式武器,错不了!”
“他们说要清剿靖安城内的散乱势力,起初我也怀疑,觉得是不是有人栽赃陷害!故意为之。”
“可我今天早上听闻,四海船帮的帮主,被督察营的人端了!秦走蛟、秦仝被杀,完全对得上!”
“师父!各位师弟师妹,我就一句话!大师兄的仇,我必须报!你们无需牵扯进去。”
“我先把靖安城督察营的狗官,通通杀个干净再说!”
一众师弟师妹沉默不语。
他们只是在靖安城有一定话语权,作为地头蛇,无人敢侵犯打扰。
可若是面对整个朝廷,区区一个武馆,弹指可灭,甚至都掀不起浪花...
谁愿意白白送死。
但大师兄和他们的感情非同一般,像是家人,二师兄同样如此,难道要坐视二师兄送死、大师兄被杀吗。
梁邱肃吐出一口浊气,端起酒盅抿了一口,淡然道:
“先吃饭。”
“你大师兄的仇,师父记着呢,你们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我不一样,百岁高龄,此生无望化虹,寿元无法增进情况下,再有二三十年,就要枯坐老死,与其死在病榻上,不如死在路上。”
“所以,关于这件事,你们谁都别提、别想!就当没发生过。”
“知道吗?”
徒弟们默然无声。
谁都没说话。
杜谦正要说话:“我...”
梁邱肃忽地暴怒,宛若发狂地老狮子,喝道:“回答我!知不知道!!!”
轰!
气浪如滚滚浪涛席卷。
震碎方圆十米内全部的物件。
一众徒弟这才低声道:
“知道了师父。”
杜谦悲愤欲绝,虎目含泪,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肉里,流淌出血液。
为何!
为何会如此!!
“师父,我不懂啊。”杜谦哽咽哭泣,道:“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干。”
“龙井巷虽说帮派林立,将胜天武馆、天一镖局、四海船帮并列为三大帮。”
“可杀人犯罪的脏事,我们谁都没干过!大师兄为报效国家,还曾参军入伍,直到一年前才退下来,为何会被朝廷卸磨杀驴。”
“我真的搞不懂啊!师父。”
一颗颗滚大泪水滴落在火锅汤里。
杜谦哭得像个小孩子,想起大师兄的音容笑貌,心脏都在抽搐发疼。
其余师弟师妹,也都埋下脑袋,默默垂泪。
他们这些人,从小追随师父,梁邱肃不懂怎么带孩子,都是大师兄当爹又当娘,将他们拉扯带大,感情无比浓厚。
梁邱肃眼角皱纹堆砌在一起,颤抖着手,抚摸杜谦脑袋,苦涩道:
“是师父没用,搞不懂人情世故,早早从江湖退下来,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其他本事,哪怕你大师兄的死,我都没有一点头绪。”
“是师父愧对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