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毫无征兆,南耀侯身躯暴涨,强劲的四肢飞速鼓起,盘虬的肌肉宛如一座座小山,脸面刹那间扭曲,闪着令人胆寒的凶光。
将门口站岗的官卒吓得魂飞魄散,有人甚至直接被吓瘫了,连摸一下刀柄的勇气都没有。
两人同时抛弃武器对上一拳,皆是迅速拉开身位。
都带着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对方。
苏迹感觉很奇怪啊。
现在的南耀侯肌肉坚如磐石,强度是人类形态的几十倍,细胞活性、肌肉力量、防御力、反应能力、运动神经应该都已大幅攀升。
表皮更是坚硬如钢铁,恐怕小口径子弹都打不穿,想用长刀就更没可能。
这个形态下单打独斗,哪怕是牢里关着的轮回者,恐怕都吃不住南耀侯一拳。
难道,这里不是归墟界?
是德玛西亚?
德玛西亚禁止魔法,但是贵族多少都会点魔法。
南耀侯语气没有那么强硬了:“你把我的刀弄坏了。”
苏迹缓缓抬头,言语若有深意:“我可以多赔点东西。”
南耀侯的瞳中闪过犹豫之色:“儿子,你那名随从是我们南耀侯府的人么?”
少年一愣,耿直地说:“是啊。”
“嫡系还是旁系?”
“啥嫡系还是旁系?那仆从不就一个外人?”
苏迹摊开手:“你听,外人。”
南耀侯拍了拍自己的大脑袋,故作疑惑:“外人啊,那死了就死了呗。”
苏迹的微笑仿佛是戴在脸上的面具:“五百零一两,我想够诚意了。”
眼看南耀侯没有再追究的意思,旁边的少年气炸了,大声叫道:“父亲,这就算了?这个千夫长当街杀害我的随从,我要他以死谢罪!”
“闭嘴。”南耀侯的声音慢慢变冷:“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在父亲面前,少年满肚子气无处使,只能咬牙忍了下来。
但可以看出,少年对自己的随从被杀一事很不爽,他一脚将捆着的千夫长踢到苏迹身前,指着苏迹的鼻子说:“你拿着钱,亲自送到我府上。”
苏迹:“行,我亲自。”
南耀侯冷哼一声,捏着少年的后颈:“让人送过来了就行了,不麻烦刺史大人了。”
带他离去,官卒们这才敢给千夫长松绑。
他摇摇晃晃跪倒在苏迹面前,颤声说:“感谢大人怜悯,属下永生难...”
苏迹直接打断了他:“我有很多理由救你——我是晚霞城刺史,不能让自己的千夫长在刺史府邸被杀,这有损我的威望。”
“又或者抛弃你,会让我以后的手下心怀芥蒂,所以其他人不能定夺你的生死,只有我能。”
“但‘怜悯绝不是其中一个。”
“我救你,是因为你自己就能拿出五百零一两,我不会为你的过错出一分钱。”
“其次是因为我再找一个千夫长,很麻烦。”
“下次你再出事,只要救你的价值超过我付出的代价,我还会救你,但是——”
“如果有一天,救你的价值比不上我所付出的代价,你就会被抛弃,所以,我建议你今晚回去好好反思一个问题:为什么你明明做了好事,最后却是个罪人?想清楚这个,对你的人生很有好处。”
为何行善之后,反成了罪魁祸首?
苏迹的这个问题,让千夫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直至夜幕低垂,他依旧未能找到答案。
当夜,千夫长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了个同僚借酒消愁。
两人推杯换盏,直至深夜,每人已饮下四斤有余,舌头都开始打结。
同僚摇摇晃晃地再次斟满一杯,举向千夫长,大拇指一竖,含糊不清地说:“兄弟,我服你!我……嗝——还是说那句,南耀侯家的小兔崽子当街闹事,你敢直接把他手下干掉,就凭这点,我跟你做一辈子兄弟!我最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
千夫长醉眼朦胧地回应:“呵,要不是……苏迹大人保我,我……我这辈子就完了。你到时候记得多给我烧点纸钱。”
说完,他抓起酒壶,猛地往嘴里灌。灌到一半,他终是忍受不住,只觉得胃中翻涌,低头呕吐起来:“呕!呕——”
同僚笑得前仰后合,拍桌大笑:“哈哈哈哈哈!就你这德行,还说今天要跟我不醉不归?再练几年吧~”
千夫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头……头疼。我……我不跟你喝了,喝不过你。我先走了。”
同僚也站了起来:“我送你吧,不然你等下迷路,掉进茅厕可就惨了。”
“去你的!”千夫长抓起桌上的佩刀,踉踉跄跄地往外走:“你自己慢慢喝,我要去……去吹吹风,别跟来。”
他本想直接回家,但酒意上头,竟走错了路。
昏暗的巷角,两个衣衫破旧的小孩在垃圾堆中翻找食物。
他们无家可归,平日连饭都吃不饱,只能指望贵族老爷能把剩饭倒进垃圾堆。
别以为他们的生活有多凄惨。
晚霞城贵族和商人不少,他们用餐时往往摆满一桌,许多菜肴未尝几口便被丢弃。
运气好时,甚至能在垃圾堆里找到仅吃了一两口的肉食,让人大饱口福。
能吃到肉类,生活质量便已超越了七成之人,算是半个“上层阶层”。
这不,两个小孩在垃圾堆里翻到了吃剩的烤鸡。
领头的小女孩毫不客气地夺过来啃着,另一个小女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希望小女孩能吃剩下一些分给她。
为了能得到完整的鸡翅,小女孩讨好地说:“大姐,你真厉害,早上居然敢去偷南耀侯少爷的钱包,还逃走了。”
“我当时哪知道他是南耀侯少爷?我就看他穿的人模狗样的,我一撞上去就后悔了!”
小女孩啃完一根鸡腿,见小女孩馋得不行,便撕下一根鸡翅,从中间掰开,把小翅递给了她。
小女孩点头哈腰地接过鸡翅,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个小女孩正是早上被千夫长救下的孩童。
她吮了吮手指上的油渍,全然没有了那副无辜可怜的模样,眉宇间反而透着一股老江湖的成熟。
她嘴上骂骂咧咧:“还好有个蠢蛋出手跟他们打了起来,我好趁乱溜走,不然脑袋早就挂在城门上了。”
小女孩谄媚地笑道:“大姐真有智慧!你说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鬼才知道,惹了南耀侯少爷,肯定被砍头了吧。”
小女孩言语中满是嘲讽,阴阳怪气地说,“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一个小小的千夫长居然敢跟南耀侯作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过是刺史手下的一条走狗罢了。”
小女孩吃着鸡翅,附和道:“就是就是!我要是刺史,才不会要这么笨的狗!”
“我估计,他可能还觉得自己是英雄呢。你是没看见,他当时是这样的——”小女孩跳了起来,模仿着猩猩走路的模样,嘴里学着猿猴的叫声,瓮声瓮气地说:“竟敢袭击晚霞城千夫长?速速束手就擒,否则我有权将你就地格杀!”
“哈哈哈哈哈!!!”两人笑得前俯后仰,继续有说有笑地吃着烤鸡。
“嗒,嗒,嗒……”沉重的脚步声传入小巷,离他们越来越近。
两个小孩慌忙把烤鸡塞进兜里,站在垃圾堆前龇牙咧嘴,警告来者这是他们的地盘。
一个高大的人影走来,千夫长的面容从黑暗中显露,渐渐清晰,唯一的一点月光照亮了他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
“是你……你没死……”小女孩眼神闪烁不定,不知道千夫长是否听到了她们刚才的对话。
她赶忙换上一副弱小的神情,躬身说道:“大叔,又见面了,今天真的谢谢你救我,我长大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见千夫长沉默不语,两位小女孩愈发紧张,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寻找逃跑的路线。
但千夫长站的位置十分巧妙,直接封死了所有逃跑的路线。
千夫长缓缓开口:“谢谢。”
“啊?”小女孩一愣。
“我想明白了。为何我行善之后,反成了罪魁祸首。”
千夫长脸上冷若冰霜,看着这两个小孩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两具死尸。
“因为,道理永远掌握在当权者手中。一件事是对是错,与事件本身无关,只取决于当事双方的身份与地位。地位高者,便是对的;地位低者,即便行善,也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