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奴才,人来了怎的不提醒本宫一声?”荣贵妃蹙眉数落殿里的宫人,宫人们立刻跪下请罪。
“这回便罢了,再有下回本宫决不轻饶!”
出了气,荣贵妃才吩咐左右,“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扶起来。”
祥露亲自上前,伸手搀扶楚流徵,“是我疏忽了,姑娘快起来,可还站得住?”
楚流徵就势往她身上一倒,差点把毫无准备的祥露给砸地上去。
“对不住,我腿上实在没力气了,一时没站稳。”楚流徵用力往祥露身上一撑,腿一蹬站直了,一脸歉意地去拉祥露。
“啊!”祥露低低地叫了一声,脸容扭曲,“别、别拉我,我腰扭了。”
【姑奶奶这泰山压顶没白练,就是体重轻了些,不然保准儿把你压趴下。】
楚流徵在宫里这几年,那也是学了几招保命本事的。
明着来打不过,坑人嘛,一坑一个准儿。
“没用的东西!”荣贵妃没料到才折腾了楚流徵一回,还没把楚流徵怎么着呢,她这边却先折了一个人,自觉丢脸,“还不快抬下去!”
当即便有几个宫人上前来,将不能动弹的祥露给抬了下去。
楚流徵抬袖擦去额间的汗珠,一脸乖巧地问:“娘娘,现在开始泡茶吗?”
荣贵妃心中有气,却没借口发出来,只好吩咐道:“张宝荣,领她去茶水房。”
“唯。”大太监张宝荣躬身领命,朝外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姑娘跟咱家来。”
“有劳张公公。”
楚流徵朝荣贵妃福了福身,随张宝荣往外走。
看着楚流徵的背影,荣贵妃唇角向下一撇,玉白手指拂过腕间的翠玉镯,她倒要瞧瞧这小狐媚子有什么手段。
华清宫的茶水房就设在小厨房的耳房里,一应茶具俱全,连泡茶的水都有三种,分别是山泉水、露水和雪水。
张宝荣介绍完之后,从架子上抱了一个足有小臂高的大茶罐到桌上。
盖子刚打开便飘出一股子馥郁浓烈的香气。
这样的茶香楚流徵从未闻过,不由好奇地凑近,低头瞧向罐内。
只见红褐色的茶叶间混杂着一颗颗圆珠,不知是什么东西。
张保荣道:“咱们娘娘金尊玉贵,喝茶有个习惯,必得喝那香丸里现捡出来的茶叶,须得完整,不能有一丝缺损。”
看着罐子里那些跟茶叶一个颜色,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丸子,楚流徵感受到了来自荣贵妃的深深恶意。
【这不存心折腾人吗?】
张宝荣道:“听闻姑娘极擅泡茶,想来这分茶的手艺也是上乘,这罐香茶就交给姑娘了,还请姑娘全部分出来。”
【全部?!】
楚流徵在心里倒吸一口气,按照这死太监方才的要求,这么一大罐,分到晚上也分不完吧?
“张公公,泡一盏茶用不了这许多茶叶。”楚流徵决定借势压人,“我还得回文华殿当值,若陛下回去没茶喝,说不得要寻我一寻,届时恐怕会连累荣贵妃娘娘。”
“一事不劳二主,娘娘既然让姑娘分茶,姑娘理应分完才是。”
张宝荣手抱拂尘,一双三白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娘娘惯来体贴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若姑娘当真手脚太慢误了时辰,娘娘自会差人去陛下跟前儿说一声。以陛下对娘娘的宠爱,想必不会拂了娘娘的脸面。”
【麻蛋!分明是活儿太多做不完,换在这死太监嘴里就是我自己动作太慢才做不完,什么无耻资本家嘴脸啊?】
楚流徵一口凌霄血噎在胸口,想喷面前这幸灾乐祸的死太监一脸。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头不可断血不可流,人家是贵妃你只是个小宫女,惹不起!!!】
楚流徵唇角一牵露出一个标准的不露齿微笑,“我要开始分茶了,张公公可要留在此处观看?”
张宝荣管着华清宫的事,忙得很,才没闲情在这儿看一个小宫女分茶呢。
“咱家还有事就不陪姑娘了。”张宝荣喊了两个小太监进来,“他们两个就守在小厨房门口,姑娘有事吩咐他们便是。”
楚流徵瞧了眼两个小太监,这是防着她逃跑?
【多余了不是?要是逃跑有用的话我早就跑了,怎么可能来这儿?】
楚流徵点点头,“我知道了,张公公慢走。”
张宝荣给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才抬脚离开。
他一走,两个小太监也没在茶水房内久留,自发到小厨房门口守着去。
楚流徵转了转手腕,将茶罐倾斜倒了一些在干净的盆里。
她拿起竹镊子试着分了分。
小香丸圆溜溜的,用竹镊子不好夹,很容易脱手。
若用竹镊子夹茶叶,须得控制力气,否则很容易夹碎。
楚流徵夹了几片就放弃了。
小香丸和茶叶颜色相近,真这么一片片地分,她眼睛得瞎。
她直起腰环顾四周,得寻摸个简便的法子才行。
与此同时,一道娇小的碧色身影跑过青石板,往长春宫去。
华清宫正殿内,桌上的沙漏窸窸窣窣往下漏沙子,已经堆积了一个小山。
两个小宫女跪在贵妃榻前,捧着美人那双纤纤玉手,在修剪好的指甲上仔细地刷上花汁,再用药水浸过的纱布细细裹了固色。
荣贵妃伸着胳膊,十指张开,开始了无聊的等待。
她动了动纤长白皙的手指,懒声问侍立在旁的大太监,“茶水房那边如何了?”
张宝荣笑得不怀好意,“回娘娘的话,正拣茶叶呢,怕是眼睛都要看瞎了。”
荣贵妃轻哼一声,偏头斜了眼窗外的阳光,眉心微蹙,“这日头还是晃眼了些。”
张宝荣上前将纱帘放下一半,既能遮挡直射进来的阳光,又不致让殿内光线太暗。
他道:“娘娘,这都入冬了,趁着日头好,咱们宫里的东西也该拿出去晒晒,特别是那些皮子,免得生了虫子倒毁了好东西。”
“那便晒晒吧。”荣贵妃往软枕上一靠,轻轻吹了吹指头上的纱布,“本宫记得小厨房那边的日头最好,就支了竿子晒那儿吧。”
张宝荣眼珠子一转,“唯。”
他脚步往后退,正要吩咐人去拿东西,一扭头竟见楚流徵端着茶托盘走了进来。
他一愣,偏头瞧了眼桌上的沙漏。
这才过去多久,便是再多几个人也分不了这么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