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靖凡惊得将含在嘴里的点心咽了下去,都不顾上什么苦不苦的,忙宣召百官前往奉天殿。
难得有人肯告御状,必须重视。
他长腿迈开走得飞快,楚流徵等人跟着一路小跑。
奉天殿,百官到齐,皇帝就位。
敲响登闻鼓之人被羽林卫带入殿中。
“草民王亓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声音应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众人凝目望去,先是被来人那破衣烂衫、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的模样震了一下。
这要是往面前摆个破碗,谁能忍心不丢两个铜板?
再细看,都鼻青脸肿了也看不出美丑来,只能看出很瘦,细瘦的脊背弯成了一张弓,两胳膊牢牢护着胸前那灰扑扑的包袱。
萧靖凡打量着此人,沉声问:“你因何敲登闻鼓?”
“草民有天大的冤情。”王亓抬起头,青青紫紫的脸上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仰视龙椅上的皇帝,“求陛下替草民做主!”
“放肆!”小安子接替了自家师父的活儿,尖声喝道,“不得直视天颜!”
王亓被这道突然响起的尖嗓吓得哆嗦了一下,急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萧靖凡盯着他:“既有天大的冤情,为何不先告到顺天府?”
王亓道:“草民担心顺天府的大人不敢管,也怕他们官官相护不愿管,大家都说陛下英明神武,草民只相信陛下。”
萧靖凡觉得后半句话还挺顺耳。
站在队伍里的董毅只觉天降一口大锅,被这话砸得胸口发闷。
他怎么就官官相护了?
你告都没告怎么就知道我不敢管?
你倒是先告一个试试啊!
大理寺卿颇为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
董毅顾不上搭理他,忙出列替自己澄清,强烈要求由顺天府接下这桩“天大的冤情”。
萧靖凡摆手让这戗行的回去,等到一个敢告御状的他容易吗他?
他清了清嗓子:“你且将冤情说来,朕定会查明,替你做主。”
王亓磕了个头,道:“草民乃石松县人,草民要状告忠勇侯府杀人毁庄,屠戮东井庄全庄上下三百四十七口。”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三百四十七口,小一些的村子都没这么多人。
萧靖凡的脸立时阴沉下去,冷眼看向队列中的忠勇侯。
百官们也纷纷转头看向自己这位同僚。
若他们没记错的话,忠勇侯府的祖宅就在石松县,每年入秋时忠勇侯都会亲自回去祭祖。
忠勇侯不慌不忙,出列道:“陛下明鉴,臣从未做过此等恶事,一切都是此子恶意污蔑。”
“我没有污蔑!”王亓不认识他,但听着话音感觉他应该是忠勇侯府的人,登时也不害怕了,抱着包袱高声喊道,“陛下,就是忠勇侯府的人杀了全庄上下三百四十七口,我亲眼所见!”
忠勇侯转身看他,双眉紧皱,方正的脸上皆是怒色,厉声喝道:“黄口小儿,大殿之上岂容你高声呼喝!本侯何曾命人屠戮你全庄上下?”
“原来你就是忠勇侯,你个恶棍!人渣!你还我家人命来!”王亓咬牙扑过去,似要从他身上抓下一块肉来,“”
忠勇侯拳头紧攥,正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谢辉却突然出手将少年抓住,拎回去跪好。
他冷着脸道:“陛下跟前不得放肆。”
“放开!我要杀了那人渣!”王亓扭了两下挣不开他的手,只能拿眼睛瞪忠勇侯。
若眼刀子能杀人,忠勇侯早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董毅有心证明一下自己还是很敢管的,特意提醒这少年:“告状不能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得讲证据。你若有证据便快些拿出来,这样陛下才好替你做主。”
“董毅!”忠勇侯不悦地瞪向他。
董毅挺直腰板,并不怕他。
被他这么一提醒,王亓忙道:“陛下,我……草民有证据!”
他伸手进包袱里摸索,掏出来一个不到巴掌大的令牌,高举过头顶:“这是我从杀我的那个人身上抓下来的。”
众人抬眼看去。
令牌为铜制,中间刻着忠勇二字,下方绘着狮纹,正是忠勇侯府的徽记。
百官之中鲜少有人不认识这块令牌。
谢辉道:“确实是忠勇侯府的令牌,若我没记错的话,只有忠勇侯府的管事才会佩戴这样的令牌。”
忠勇侯扫了眼那令牌,冷哼道:“本侯怎知不是这小子从何处偷来的令牌,故意往我忠勇侯府头上泼脏水?”
此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令牌这东西又不长在身上,掉了偷了都有可能,当做指认凶手的证据有些勉强。
“令牌可以偷,那伤呢?”王亓放下令牌,双手扯开衣襟。
殿中顿时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只见这少年身上竟然有一道从左肩贯穿自右腹的疤痕,张牙舞爪,像条粗长的蜈蚣爬在少年瘦弱单薄的胸膛上,触目惊心。
谢辉蹲下来细看,辨认道:“是三个月内的新伤,一般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很难活下来。”面前这少年真是命大。
闻言,众人都看忠勇侯。
忠勇侯冷笑:“一道伤能证明什么?并非只有我忠勇侯府之人才能伤你。”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是实话。
若这少年所谓的证据只有这块令牌和身上这道长长的伤疤,今日不仅动不了忠勇侯府分毫,还得背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至于这桩冤情是真是假,只有派人去石松县核查之后才能知晓,这来回少说得一个多月。
就在众人小声议论的时候,楚流徵翻到了少年所说的“天大的冤情”。
她万分希望是假的,但就她从系统里翻到的消息来看,当真确有其事。
【这东井庄的人也太惨了,那般尽心尽力替忠勇侯做事,到头来却落得个屠庄的下场,三百多口人呢,血都从门槛里流出来了。】
楚流徵不敢细看,担心晚上做噩梦。
她继续在系统里扒拉。
那是三百多口人又不是三百多只鸡,这般丧心病狂的灭门式屠杀总要有个缘由吧?
萧靖凡听得面沉如铁,竟然真是忠勇侯所为。
他看向下方镇定自若,面上毫无心虚之色的忠勇侯,眼底划过凛冽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