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漉顿住脚步。
她转过身,眼神淡漠。
盛思蕊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可是,如果她今晚逃不出这里,明天等着她的,就是那个肥得流油、满嘴黄牙的男人!
光是想想,就让她一阵反胃。
盛思蕊挪了挪膝盖,从侧坐改成跪姿。
“林漉,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动歪心思。”
林漉重新靠近大门,手指拂过门闩的边缘,“你错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盛思蕊一愣,眼睛涨红:“我还不应该用那么恶毒的词骂你,现在这幅样子,纯粹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该死!”
“光是嘴上说说,可没有诚意啊。”林漉的整个手掌搭在了门闩上。
盛思蕊低下头,肩膀不停颤抖。
她抬起手,忽然给了自己一耳光。
在一片静寂中,这道巴掌声格外清脆。
林漉的眸色微深。
“你现在承认,是你自己的设计有问题,而不是我故意针对你吗?”
盛思蕊听见这句话,立刻像一只踩了尾巴的猫,从地上弹起来。
她紧紧趴在门板上,与林漉对峙着:“林漉,我都道歉了,你就一定要那么残忍?”
她的嗓音尖锐,完全没有了平时的优雅从容。
“我承认,是我异想天开,想在大山里造一片苏式园林、是我设计有漏洞、是我骄傲自大,听不得反对意见……现在你满意了吗?”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头发乱成一团,好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
林漉深深地看她一眼,打开了门闩。
盛思蕊跌跌撞撞的从屋里冲出来,又因为发泄了太多情绪,全身无力,陡然摔在地上。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建议你在伯父伯母发现之前,离开关宁村吧。”林漉垂着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盛思蕊没有回答,只是伏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事情尘埃落定,林漉忽然觉得有点无聊。
她向谢明晏招了招手,同时打了个哈气:“好困,我们回去睡觉吧。”
谢明晏面无表情地扫了盛思蕊一眼。
后者有所察觉,迅速地别开头,不敢再和他对视。
林漉走得很快,直到走回秦家土楼附近,才放慢脚步,等着谢明晏跟上来。
草丛里的虫子开始鸣叫,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夜色恢复了生机,刚才的一切,好像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然而,搬动门闩时蹭下的灰又在提醒她——那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当面和人发生这么激烈的冲突。”
林漉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掌,“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坏了?”
“别想那么多,”他拉过她的手,“我从没批判过你什么。”
林漉试图挣脱出来:“哎……我手很脏的……”
谢明晏却丝毫不顾,将自己的外套当做毛巾,仔仔细细地帮林漉擦手。
洁净的衣服上,瞬间印上一个灰扑扑的大手印。
“现在我和你一样了。”谢明晏笑了笑。
林漉一愣,脸颊迅速烧热。
这男人有时候……
真叫人受不了。
-
盛思蕊连夜逃回市里,第二天邻村村霸去找她的时候扑了个空。
村霸以为这是伯父伯母故意耍着他玩,一怒之下直接翻脸,说这婚他不结了。
没了旁人干扰,林漉心无旁骛地研究起设计案。熬了几个大夜,终于把内容都填完。
只有一处细节迟迟没有敲定,不管怎么改,总觉得怪怪的。但要问问题在哪儿,她又说不上来。
一眨眼就到了截稿的前一天。
领导发来消息催促:【设计案改好了没有?明天要是交不上来东西,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林漉熄灭屏幕,深深地叹了口气。
天色阴沉,雨丝连绵。就连空气都是潮湿的,重重地往下坠。
谢明晏撑着一把伞,从外面走进来。
他的修缮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但他并没有回去,而是以“结构不稳定,需要继续观察”的由头留在了关宁村。
旁人都对他的说法深信不疑,只有林漉知道,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留下来陪自己。
“久坐不好,起来活动活动?”谢明晏说着,把伞面倾斜向她倾斜。
对于那处细节,林漉实在没有什么头绪。想着出去走走可能会激发灵感,接受了谢明晏的邀请。
关宁村里,大多是比较原始的乡村土路,一下雨就变得满地泥泞。
谢明晏在前面领路,踩在地面上最坚实的部分。
在他的引领下,林漉走了十来分钟,鞋上一点泥都没有。
路上遇到一位披着雨披的村民,不好意思地问他们:“你们看见我家的猪了吗?大雨把猪圈冲垮了,猪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林漉摇摇头说没看见。
村民道了声谢,匆匆去别处寻找了。
又走了一会,前方的分岔路上,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林漉以为又是哪位村民,并没在意。
直到错身走过了几米以后,那人忽然转身,睁大眼睛盯着林漉的背影。
“林经理!”男人大喊。
林漉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回头一看,居然是秦志儒。
秦志儒打着一把灰色的折叠伞,一只伞骨断了,伞面塌陷下去。
串流成线的雨水滴落在肩膀,在蓝色西装上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看到了她,秦志儒疯了一样扑过来。
没想到脚底一滑,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伞扔了出去,精致的西装上沾满烂泥,只有一张脸还干净着。
林漉皱着眉躲远了些。
谢明晏单手护在她身前。
秦志儒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有多狼狈,伸手抬向林漉的方向:“林经理,我求你,一定要帮帮我呀!”
林漉想起上次在餐厅,秦志儒做的那些事,眼神渐冷。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能帮得上秦总什么忙?秦总别开玩笑了。”
说罢,她扭头就走。
秦志儒急了,也顾不得站起来,四肢并用地在泥地里爬行。
刚爬了两步,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只猪,哼哼地跑,一脚踩在秦志儒背上。
“哎呦!”秦志儒痛吸一声,糊了一脸烂泥。
他抹了把脸,继续往林漉的方向爬,生怕晚了一秒,林漉就走了似的。
“林经理!我秦志儒这辈子没求过任何人!但是现在,我恳求你留下听我说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