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近日跟在三哥天瑞身边,学了不少大乾字,正好玉牌上的两个字她都认识。
鹤眉。
是她听过的那位医仙鹤眉吗?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她刚穿越到婴儿身体里时,从谢家老爷口中的得知的。
妙手医疾病,百草生仙方。
一针突破病,万界草木康。
六合镇闹市区那群玩闹嬉戏的孩童,口中成日念念有词传颂的诗谣,说的便是能医死人活白骨的鹤眉医仙。
没想到传闻中神出鬼没,难觅踪迹的医仙竟主动找上门。
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祥云还想见识见识他的本事呢!
心中雀跃之情,有些像是前世见到医学界的泰斗,恨不得捧着学术论文,上去请教一番,但凡能得到对方一丁半点反馈,都是荣幸。
鹤眉只见方才还好动活跃的小女娃,突然安静下来,盯着他腰间的玉牌看个不停。
黑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整个人先像是愣住一样,后又抬起头,翩跹跟蝴蝶般的眼睫毛忽闪忽闪,里头有种他看不懂的兴奋之情。
林家人还不知道来人身份,热情地招呼鹤眉用晚饭。
天刚擦黑,郑氏包好的饺子也端上了桌,个个通体雪白,皮薄馅多。
先给客人盛了一碗,又给受了几日苦的林老大一碗,然后才是林老太和剩下的孩子们。
刚交了夏税,能像林家一样,舍得用细面做饺子的人家,在莲花村是头一个。
但也仅仅鹤眉和林老大分了一整碗,其他七八个人凑在一处,仅够尝上两口,顶多品出个味道。
郑氏早有准备,另外熬了一锅二米粥,配上酱瓜,又煎了几个外焦里嫩的鸡蛋,还有从悦来饭馆带回来的糕点。
曹家和顺喜爹知道林老大回来,各自送来烙饼和豆腐脑,几样东西摆下来,小方桌前满满当当的,都找不到空隙了。
林老大将碗里的饺子扒拉出来,分在孩子碗里,结果几个小子都摇头,有说不爱吃的,有说在家经常吃的……
连年纪最小的天福,都把饺子重新倒在林老大碗里:“爹吃,爹瘦了。”
郑氏和张氏更是舍不得动一口饺子,省给干重活的男人们,省给长身体的孩子们,省给身体不好的婆婆……最后的最后才会想到自己。
还是林老太坚持,一人碗里分了两三个饺子,才结束这场推让。
鹤眉端着碗筷的手,有些沉重。
他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从小没担忧过吃穿用度,不知道的方才的一幕,几乎出现在林家每一顿饭桌上。
面前的这碗猪肉白菜馅儿饺子,放在从前的他眼中,连上饭桌都先磕碜,现在却成了场上难得的美食。
他心里不由有些发酸,分了一半到祥云碗中,就见小女娃笑眯眯捏起饺子一角,用她没长全的牙撕扯着皮肉,吃得满嘴满手的油,开心地不得了。
吃完了还不忘塞了一个在林老太嘴里,又拎起一个到郑氏嘴里,一圈圈喂下来,小手更脏了,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
鹤眉当晚在林老大的热情邀请下,住进林家。
原本林老二想让出倒座房,去药房躺椅上睡,结果被鹤眉婉言拒绝。
他一辈子跟药香为伴,睡在药房反而更安心。
第二天天刚亮,郑氏准备好早食,跟林老三又去镇上做工了。
林家小院一如既往忙碌。
自从上次洪水过后,林老太精湛的医术得到十里八村一致好评,口口相传。
凭借着药到病除的好本事,在村民们心中地位水涨船高,如今,林老太俨然成了六合镇,乃至萧县医术最好的大夫,是保和堂王老大夫亲口承认过的高人。
今天来的患者中,刚好有位莲花村的村民休憩屋顶时,从高空坠下,膝盖被碎石和木桩刺破,鲜血止不住往外流。
从家赶往林家的路上,血糊满了整只腿,乍一眼看过去,红得吓人。
货架上早摆上了祥云事先准备好的止血剂,凝血功能迅速,只是伤处伤口比较大,又深,简单的包扎处理起不了作用。
必须要缝合。
鹤眉也是在此时,亲眼见识到林氏麻沸粉和止血药的功能。
传言说得再厉害,在他看来多少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就像传言中他能医死人活白骨,纯属瞎扯淡。
没想到药效真正发挥的那刻,他才意识到之前的想法错得厉害。
林家研制出的麻沸和止血药,功效比之他更好,患者承受的痛苦少,起效快,光这两点,若是能为大乾在战场上的士兵效力,大乾的儿郎们不知能少遭多少罪。
鹤眉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终于在林老太空闲之际,说出来此目的。
拱手作揖,态度诚恳:“林大夫,老夫此次前来,为的就是您手中的麻沸散和止血药,不知您愿不愿意将药方卖给我?”
林老太吃惊道:“卖药方?这……”
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药方是什么。
麻沸散和止血药是三月前陶员外府上,孙女拿出来的,后来因为效果实在是好,比市面上所有的止疼方子都管用,家里货架上就一直摆着没断过。
林老太只负责用,至于制作方法,一直是孙女接手的,她从没过问过。
鹤眉以为她舍不得,并不觉意外。
如今能在医术上叫得上号的大夫,谁手上没有几张祖传的药方单子。
早年间,一位以治咳喘闻名的圣手,凭借一张给小儿治咳嗽的药方,祖祖辈辈流传了四五代,至今药方开到京都,分店无数家,不知攒下多少家底。
“我知道林大夫舎不得,但您先听我一言,”鹤眉不打算兜圈子,直接道:“我先前在军中从医,西北战事一起,不少从军的儿郎在战场奋力厮杀,刀剑无眼,经常受伤。
军中的药物效果好,药性却烈,就拿金疮药来说,倒在伤口上疼痛异常,再加上止疼散因药材受限,常年断货,将士们硬是拼着一口气忍下来,不少留下不可磨灭的后遗症,甚至有些年老的将士们生生疼死了,老夫身为医者看得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