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立在一旁的二丫时,眉眼往上挑了挑:“二丫啊,你来做什么?”
“婶子好,上次我家姐姐向郭婆婆求了副治月信的方子,今天特地买了东西来感谢婆婆的。”
二丫说话温声细语,任谁听了都觉得是个胆小怕事的主。
妇人一听是上门送礼来的,神色顿时和善不少,再瞧见二丫送来的糕点和绢布,嘴角都带了笑意。
“大家老相识了,这么客气做什么,还买了松月楼的桂花糕啊,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这口?”嘴上说着客气,手上已经接了礼物,当场撕了**往嘴里塞,边吃边道,“来来,屋里坐会儿,你郭婆婆不在家,喝口茶再走。”
二丫乖巧地点点头,牵起祥云小手往里走。
妇人这才注意到她还带了个孩子,好奇道:“这谁家孩子,长得还挺漂亮的。”
“是主人家的孩子,家里待着无聊,让我带出来散散心。”
妇人想起姐妹二人卖身给一户姓钟的人家当丫鬟,听说那户人家的儿子在京都当官儿,老两口舍不得故土,死活不肯搬过去跟儿子孙女同住,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了,有福气都不会享。
她瘪了瘪嘴,吐槽两句钟家人,回头看到两儿子还在拿脏兮兮的小乞丐撒气,气不打一处来。
“你俩还不赶紧进来,臭要饭的再让我看到你躺我家门口,仔细你的皮!”妇人嫌恶地以手作扇在鼻尖下扇了扇,揪着两儿子耳朵往里走,朝门外淬了一口,关紧大门。
二丫和祥云在郭家堂屋坐下,妇人假模假样倒了两杯白开水,连片茶叶都没舍得放。
桂花糕被一大两小席卷而空,布料也被妇人塞进卧房柜子里。
祥云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小腿打量屋子里的装饰。
三进三出的院子,对一家四口来说,属实大得过分。
门口位置放了两个大得夸张的假山石,既没流水也没小径,大咧咧摆在院子正中央,不知道是用来观赏还是看风水。
一听妇人用炫耀的口吻向二人介绍,才知道石头是买来附庸风雅,当景观的。
“别小瞧这两块石头,也就你们运气好能进我家门,寻常人想看一眼都难。”
祥云扯了扯嘴角,脸上一派天真笑意:“好厉害,二丫姐姐咱们回头也买了放家里。”
妇人嗤笑出声,仿佛女娃的话多可笑一般:“别开玩笑了小丫头,就算你爹娘在京都当差,不过是个掌管粮食的小官,这石头,可是大户人家花园里摆的景,花钱都买不到,雕工师傅一点点凿出来的,上头还有字呢!”
嘴里塞了桂花糕,猛灌了一杯水的胖小子鄙夷道:“娘,你跟她们说这干嘛,她们还能认识字不成?”
说着,颇为得意地指着石头上的字,就想给二丫和祥云上一堂课。
谁知道,一声脆生生的奶音在院子里响起:“上善若水,人杰地灵。”
刚准备装腔的胖小子愣在原地,脸上得意的笑像是裂开一般,瞪着眼望向不远处扎着冲天辫的小丫头。
“你……你竟然认识?”
妇人先前听人说过,石头上确实写的“水啊”、“人啊”的,不知道什么意思,总归是吉利话。
“小丫头挺厉害啊,这么小就认字,可惜是个女娃娃,识字也没用,又不能上科考场,不像我家两个小子,以后都是当秀才老爷的命。”
胖小子方才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一听娘的话,立刻又支棱起来,冲祥云比了个鬼脸。
“丫头片子没有用!认识字更嫁不出去,略略略……”
祥云翻翻白眼,不想跟傻子计较。
转头给了二丫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
“当初大家都是一道从下面逃荒来的,所有人里就你家如今过得最好,大伙儿都羡慕你们呢!”
谁会不喜欢听别人的夸赞,尤其是穷人乍富,心里得意炫耀的小心思更是藏不住。
妇人一时没忍住,多说了两句:“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我们家注定能跟富贵人家攀上关系,比不得那些穷酸命,一辈子给人当牛做马,当下九流,哦……二丫,婶子没有说你的意思……”
二丫脾气温和,妇人是笃定了二丫不会翻脸才敢当面奚落,瞧不起她。
“婶子说的是实话,我怎么会生气,只是不知道,婶子一家攀上了哪户富贵人家。”二丫轻声细语,看上去没有半点威胁力,好似是个单纯羡慕的小姑娘,“我回头跟姐姐好好拜一拜天尊老爷,也让他老人家保佑保佑我们姐妹俩。”
“你们是没指望了,这户人家啊……”
“大松她娘!”
一声呵斥声响起,打断了妇人没说完的话。
祥云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脸盘如盆,腰肥个矮的婆子立在门口,一双老鼠般上挑的细长眼正滴溜溜打量着她和二丫。
“郭婆婆回来啦?”
二丫笑着冲来人点了点头。
“是二丫啊,上回你姐朝我要的方子,用得怎么样了?”郭婆子话是冲二丫说的,视线却从始至终落在祥云身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好多了,我今天就是特地来感谢郭婆婆的。”
郭婆子这才将视线移到她身上,一看她两手空空来感谢,嘴角没什么幅度抬了下:“客气了。”
大松娘趴在郭婆子耳边嘀咕两声,她神色才稍微好了些。
二丫见状,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带着祥云便要告辞。
郭婆子扯了扯嘴角:“年纪大了,身子不便就不送你们了。”
“您老休息就成。”
等二人从郭家出来,身后的大门紧紧闭上。
二丫才叹了口气:“可惜,差一点就能问出是哪户人家,偏偏郭婆子回来这么早。”
“没关系的二丫姐姐,以后还有机会。”
二丫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蓬松的手感正挠得掌心痒痒的,突然从一旁拐角处直直倒下来个身影。
“啊!”
刚好将祥云压倒在身下。
吓了一跳的祥云,奋力从那团身子下寻出空隙,一抬头看到一张脏污到血肉模糊的脸。
竟是那个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