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深处而去只觉愈发阴森可怖,冷入骨髓。
就像游戏里打怪一样,最外围总是皮薄的小怪,不用出手,一靠近金光就惨叫着灰飞烟灭。再往里一招就能灭,更里面一些却有些难缠,虽不会伤到,但胜在数量多。
人道“小鬼难缠”,还真是有够难缠的。那些个小鬼不要命地往身上扑,两只抱腿,两只抱手,动弹也麻烦。
这些小鬼也不是每一个都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大多只是作为奴仆被奴役的。因此君缘和法海也没有全部下死手,大多只伤了扔一边就是。
只是他们不愿伤鬼,鬼却想害他们的命,那些手段使出来,竟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一人一妖足足耗了半个时辰才进到里面,见到最开始那只企图勾~引法海的女鬼。里面一群女鬼见了他们便出手,有不敌的便欲逃走。
这回法海可没有留情,这些女鬼不知害了多少人,面目可憎,散发着难闻的腥臭。他一出手便是狠招,直接便收进了钵里。原来这钵不止能收妖,还能收鬼。
妖进了钵里化为原型,鬼也是有原形的。若是普通小鬼,只会净化戾气,再放出去。若是恶鬼,便会在里面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
这么多女鬼收进去,等他们进到最里面,不过半个多时辰,里面只剩几只小鬼趴在角落里,完全没有君缘预料的拥挤。
洞府最里面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亮堂,富丽堂皇,俨然一凡间富贵人家。正中间妖艳女鬼在起舞,一点不受影响。
君缘和法海站在门口,不动声色,看这不知是人是妖的东西耍什么把戏。
这里面做的和人间府邸一样,刚踏入时的朱红大门,门口两座石狮子。内里精致堂皇,美女,美酒,美景,简直不能更享受了。
啧啧,这只还真是会享受。君缘抱臂感叹,轻瞥一眼几个被一群美女围着嬉戏的男子。
这几个男人如今皆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亲亲我我,你侬我侬,真是令人羡慕。然而,若让他们看清了这些“美女”的真面目,只怕吓得魂都要丢了。
一曲舞罢,最上方榻上横躺着的鲜红色华丽衣裙的“女子”一只手撑着头,“都下去吧~”声音娇媚柔,勾得君缘一个女人都心痒痒。
“给两位摆坐。”
便有粉色衣裙的少女搬上垫着锦垫的椅子,君缘正要坐下,却被法海制止。只见他手中念珠飞出,在厅中绕了一圈,一切便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哪里有什么美女,美酒,美景。美女尽是些魑魅魉魍,一个赛一个的恐怖,美食竟是些尸体残骸,至于美酒,散发着腥臭。乌黑的颜色,更是不敢靠近。
搬来的两把椅子已经化作藤蔓,挥舞着,在空气中咻咻做响。
幸好他们没有坐下去,否则此刻已经被束缚住,任人宰割了。
一把火从法海指间飞出,很快燃烧起来。带着周围植物都开始燃烧。这些植物都已成妖,有了修为,挣扎着四处甩动,火花四处流窜,很快整个洞府都烧起来。
从始至终唯一没变的是榻上“女子”,仍旧躺在榻上。手中飞出一道光,企图灭了这火,“三昧真火!”“女子”瞬间大骇,起身。
“本宫好心邀你二人入筵,你们却要毁了本宫的筵席!找死!”手化作利爪,朝法海袭来。
写一下是用了全力的,即使能躲,也不免被她周身戾气所伤,锁骨下留下一道爪印。
君缘连忙出手,土地中冒出一颗幼苗,瞬间窜高,将“女子”紧紧捆绑住。
“没事吧?”伤口被戾气入侵,只怕不好治。
法海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往后飞出,只见一团黑色火焰包裹她催生出来的树,里面一个男子走出。
黑色长发披散至脚踝,大红的衣裳被树枝划破,露出里面平坦的胸膛。
“原来真是个男人。”君缘虽好奇,倒也没多震惊。
这人倒有些东方不败的模样,一身红衣,偏又爱做女子打扮。
只怕又是个伤心人。君缘已经脑补了一出求而不得的男男苦情剧了。
男子不知被哪句刺激,突然暴起,出手狠厉,双手裹着黑色火焰朝君缘袭来。
大脑在警告她躲开,然而,身体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击中,飞出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嘶——”好疼!将嘴角的血迹擦去,起身看去,法海已经与他战做一团了。
没想到法海竟能与男子打个相当,两人都是赤手空拳,相持不下。
君缘看得焦急,一边处理着小妖投资的不成气候的小妖,还要分神担心法海,一时不查竟被一只蝴蝶妖划破了脸,当下便安下心,一心对付这些小妖。
将所有妖怪都捆绑起来,又命墨风看守着,那些原本还满脸荡漾享受的男人们,此时都倒在地上。他们都已被吸干了精气,三魂七魄只余一魄,药石罔顾,也不过是等这最后一魄散尽罢了。
瞄准了机会,悄悄催生了一颗藤蔓,在地面爬向法海和男子的地方。趁那人不注意,藤蔓突然刺出,刺穿了男子的身体,从头上穿出。法海趁机已念珠袭向他胸口,男子无力倒在地上。
君缘松了口气,法海虽然厉害,受伤也坚持不了太久,她也受了伤,再打下去结局还真不一定。
“出家人竟也会偷袭?”男子倒在地上讽刺道。
法海不受他影响,手中持钵欲收了他时,男子身体突然炸开,眼前一片黑雾,什么也看不见。
君缘挥手,雾气却久久不散。
“小和尚?”她向前两步,伸手摸了个空,原本应该在她前方两步的小和尚不见了身影。
“小和尚?法海!你在哪儿?”
唤了两声不见应答便明白了,她和法海被分开了。只是不知是阵法还是幻觉。警惕着四周,想着法海会在哪儿,雾气却突然散去。
“冰糖葫芦诶——”
面前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街道……
她出现在街道中央,人来人往从她身体穿过,一点异样也没有。
幻觉。
按下心中不安,决定站在原地,也许法海没有一会儿就救她出去。她如今法力被封,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
“宫少爷,您里面请!”
君缘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一个很眼熟的锦衣男子被一人恭维着请进去。抬头——南风馆。
踏步进去,跟在那男子身后。仗着别人都看不见她直接围着宫少爷打量,发现他竟然就是洞府中的红衣男子。
心中有了个想法,或许这就是红衣男子的记忆。
宫少爷熟门熟路地进了二楼一间房,只见里面坐着个白衣青年。白衣青年风度翩翩,一眼望去只让人想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好一个白衣公子!
“清欢!”
白衣青年,也就是清欢,在听见这名字时微不可见的皱眉。放下手中毛笔,抬头时脸上已经挂着淡淡的笑。
“宫少爷。”他的语气既不谄媚,也不多亲近。
“不是说了吗,叫我沣珏就是。”宫沣珏纠正道。
君缘看见过宫沣珏对待外面那些人的不奈,他在那些人面前表情是冰冷的,眼中没有一点温度。见了清欢时则是全然不同的热络,和温柔。
宫沣珏喜欢着清欢,更甚者可以说是爱了。可是,清欢不喜欢宫沣珏,他不喜欢如今的一切。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清欢对宫沣珏别有目的,不怀好意。可是没有人提醒他。
宫沣珏是南朝的少年将军,无父无母无背景,他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也因此得罪了太多的人。一把刀是没有温度的,他却把所有的温度给了一个叫清欢的男人。
彼时他还不知道,清欢是假的,他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这个名字。
君缘跟着宫沣珏几天,看着他一厢情愿地对清欢好,一面为他不值,一面心疼他。宫沣珏是个让人心疼的人,无关性别。
宫沣珏的感情终于打动了清欢,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他赎身,把他接回将军府。他亲口对将军府所有人说,“以后清欢就是你们另一个主子。”
有天,一个男人和清欢街头。当晚,清欢便对宫沣珏说了他的“真实身份”。
原来,清欢本不叫清欢,他是北朝皇帝第十三个儿子,名叫宋涟瞿。因被奸人所害,才流落至此。
原本他是准备和宫沣珏一生就这样的,却得知自己的母妃被仇人所害,他如今迫不及待想回去报仇。因为不愿瞒着宫沣珏,所以选择“坦白”。
宫沣珏没有问他如何得知的消息,在他问他,愿不愿意与他去北朝时,他放下了手里的兵权,与他回了北朝。
于是宫沣珏成了北朝的将军,没有宋涟瞿成了北朝的新皇。
宫沣珏成了宋涟瞿手里的一把利刃,绝不会伤了主人的利刃。
南、北朝统一后,这把利刃该归鞘了……
这个故事注定是个悲剧,宋涟瞿有了心爱的皇后,却又不愿放宫沣珏解甲归田。天下一统,北胡还虎视眈眈,这天下还需要他……
所说开始君缘是为他不值,后面便只觉得恨,恨其不争。这两人,一个渣,一个贱,可不是天生一对吗!
然而心中还是耿耿于怀,愤愤难安。宫沣珏,多好的一个男人啊,那时候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把他拉出这泥沼呢?
说到底还是宋涟瞿个渣男的错!
知道北胡被打得不敢再犯,宋涟瞿收回兵符,安排他回家养老。然而,终究功高盖主,主又没有容人之心。
宋涟瞿将宫沣珏约到城外别院中。那一晚别院里火红的颜色刺破了宫沣珏的眼睛,以至死去也无法忘怀。
威震天下的大将军,为了另一个男人穿上嫁衣,带上盖头,最后却死在心爱之人一杯毒酒下。
“下辈子你若是女人……”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宫沣珏再也不是宫沣珏,而是黑风山的“娘娘”!
君缘站在火中,周围一切突然变得模糊,黑色的雾弥漫又散去,眼前仍是那个黑暗的洞府。
再看见一身红衣的宫沣珏,心中不知做何感想。他本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本来有大好前程。
可惜,他遇上了宋涟瞿。
可惜,宋涟瞿怎么就瞄上了他呢?
最后只能叹息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君缘摇头。
“你在可怜我!”宫沣珏冷冷道。
君缘道:“路是你自己选的,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吗?”
……
“是啊,我当然知道他是怎样的人!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是他,最了解他的也只有我!”
“所以,我一早就布置好了一切。他若愿意与我一起远离朝堂,我们便一声恩爱,白头到老。可他不愿意!呵!什么只恨今生身为男儿,借口!统统都是借口!”
表情狰狞至极,突然又变得及其温柔,“他不是说他的心给了我吗?我便亲自挖了他的心,一口一口地吞了下去!如愿以偿把心给我,他肯定很开心吧,哈哈哈……”
突然一阵金光笼罩住他,宫沣珏的笑声戛然而止,僵硬地倒在地上。
“宫沣珏?”君缘观望一会儿,走近去,他已经没了气息。
这一回,他是真的死了……
其实这么多年他也是煎熬的吧。把自己弄成这幅人不人,妖不妖,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他就是高兴的吗?
把情绪整理好,抬头看见法海,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她走过去,“小和尚……”
“别碰我!”法海却突然挥开她的手,后退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男神说我看上去只有12、岁【笑cry】我看上去有这么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