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张书记办公室走去,还没上上楼,张主任打电话来了。
我站住,只听他说:“不论他问你什么,你如实说就行。”
“好。”,我开始上楼。
张书记办公室灯光明亮。他的办公室也是里外两间。但比其他领导的宽敞一些。
余秘书30多岁,坐在外间。
我进去,对他微微一笑。
在这种地方,秘书一般不会多说话,如果是熟人,点点头就行了。他是秘书里面的头头,气度修养也差不多是个大领导了。
他没笑,只是示意我停住,自己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说了一句话,然后才放我进去。
我走进去喊道:“书记好。”
张书记点点头,示意我坐。一会儿,余秘书进来给张书记添茶水,顺便端了一杯给我。
他坐在大办公桌后面,我坐在侧面沙发上。
当领导的就是不同,他完全可以把转椅调个方向,跟我面对面交流。但他没有,而是稍稍侧过头,问道:
“你向齐部长写了一份评先评优的建议?”
我点点头。
“说说你写建议的原因。”
这个好说,我便介绍,因为自己是个一般干部,平时与普通干部打交道比较多。大家对这个评选总的原则没有意见,但在评选中,由于没有细则,难以量化。
所以,出现一些问题,大家对这个评选有些意见。我向齐部长写一份建议。
“我也看了你的建议书,你再详细说说它的不合理之处。详细一点。”
虽然刚才师父说我幼稚,但到了张书记这里之后,我觉得一定要说出我的原意,便回答道:
“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选评没有标准。
年初又没有给每个人制定责任,要完成什么任务。年底就是大家来推一推。
这不是比工作实绩,而是比人际关系。
二是规定不符合实际。要连续两年评上先进才能提拔。
人多的单位多还好说,指标多一点。但人少的单位,只有一个指标。人人都想提拔,有些人就抓住这一点,结帮拉派,偏偏不让别人连续两年评先进。
结果,真正应该提拔的人在这一条上被卡住了。”
张书记第一次停下来。他没有继续问,而是端起杯子喝茶。
喝完才说:“你举个例子。”
我说:“就以政府办的科室来说,比如我原来工作过的五科,不足十人。那么,就只有一个指标。除了科长之外,其他人想要提拔,就必须是两年都是先进。
这样,大家为了这个先进,就互相拆台。这样的人少的单位,机关内部还不少。”
张书记说:“那么政府办就几个科室合并起来评选嘛。”
这时,我坚决地摇了摇头:“各个科室的工作不同,互相之间更不了解。就会更加形成拉票现象。”
张书记若有所思,问道:“那你的办法是?\"
“第一,一定要制定一个责任状,将每个人要做什么,在年初就明确下来。年底逐条考核,这样就可以分个高低。
第二、连续两年评先进才可以提拔,应该修改为,在提拔之前,要有两年被评为先进。”
说完,我就望着张书记。
他也望着我。
半晌才问:“就这两条?”
“对,因为我也不是考核部门的,对如何考核没有完整的思路。就是看到什么说什么。”
张书记没有表态,而是拉家常一样地问道:
“你参加工作几年了?”
“4年了。”
“从学校到机关?”
“对,我从复旦大学毕业以后,最先分在政府办五科工作,然后到培训中心,最后调到萧市长办公室当秘书。”
张书记说:“在复旦学的什么?”
“经济管理。”
“好,我就向你了解一下情况,没有别的事情。”
我站起来,欠欠身子:“那我走了。”
他点了一下头。
我出了办公室,经过外间,朝余主任扬扬手,走了。
离开了常委办公楼,我一直往家里走。
一路上想,书记的态度始终很平和,我的建议上本来写得很清楚了,为什么他还要当面问我呢?
我想不清楚。
回到家,我准备给张主任打个电话。
为什么是给张主任打电话?纯粹是因为张主任好给我出主意一点。我跟他最久,从某种意义上私下的感情最深。
我拨通了张主任。
他问:“这么快就出来了?”
“对,书记只简单地问了我几个问题。”
“这样吧,你到萧市长家里来吧。因为要批一笔经费,我邀孟主任早就到了萧市长家。”
我一听,心里想,这最好了。
立即出门,迅速赶往萧市长家。
凌老师开门。她嘴一呶,我推开了书房。
萧市长指指椅子,我刚坐下,凌老师就送进一杯茶。
等她退去,门一关。张主任就问道:“书记和你说了一些什么?”
我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大家听完,萧市长说道:
“书记向你了解情况,说明他重视这件事,没其他事,你先回去,我们还要商量工作。”
我点点头。
从萧市长家出来,回到自己房间。我想写字画画,却提不起任何兴趣。
想睡,现在还只有晚上九点。
心想,睡不着,字也不想写。而且,老是想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反正,明天要开常委会,必定有一个结果。
现在,就干脆跟师父去下一盘棋。
我又敲开了他的门,笑道:
“师父,刚才对不起,张书记的秘书打电话给我,我就不辞而别,现在,到您这边下盘棋,看我的棋艺有没有长进。”
他也不多问,进了书屋,拿出象棋。
两人摆开棋局,开始厮杀。
连下三盘,我连输三局。
他把棋盘一推,笑道:“还是没有定力,边下棋边想着别的事。大丈夫做事,就是要敢做敢当。你还是没有心思下棋,来,说说张书记叫你,你谈了些什么?”
他收起棋盘,又给我添了水,还给我发了一支烟。
我谈起了与张书记之间的对话。
他听完,说道:“你以后可能给他当秘书。”
“啊——?”
师父缓缓地抽着烟,说道:“你不了解政治。”
“请师父详细给我分析分析。”
“我不会给你分析,你需要去悟,如果你连这些都悟不通,你以后就不要到秘书圈子混了,早点找个单位去任个副职。
你以为人家干了几十年,是凭运气爬上去的?
有些人总是说大领导的胸襟多么宽广,真正的领导,他只有一个对手,除了那个对手外,其他的人都他会分化瓦解,为他所用。”
师父说到这儿,他就不再说了。
弄得那一夜,我根本没有睡好,真的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