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竖着直立在水中, 没有天灵盖的脑壳,像是盛器般,装满了水,暴露在天光之下。
河水清澈,水面之下,隐约可见随着水波流动的尸体,似是在行走一般。
她们用尽最后的力气,表达着她们的冤屈。
自古以来,水中直立的尸体,乃捞尸人的禁忌。
他们认为,这种尸体不是尸体,而是一种煞,打捞这样的尸体,会给自己带来厄运。
束长安看着诡异的水面,陷入沉思。
方才在水下,她能感受到那些尸体的怨气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如果不是她常年在道观,普通人下去,许是下得去,上不来。
成为怨气下的牺牲品。
不知束言怎样了?
她裹着顾九渊的大氅,蹲在火堆边烤火。
眼前出现一双精致的皂靴,她没有抬头,便知是谁。
这般精致的皂靴,普通人是穿不起的。
听说顾九渊准备锯腿,真是可惜了这皂靴了。
顾九渊若是知晓束长安心中所想,想必会直接一巴掌将她啪进泥土里。
可惜他没有读心术。
在他的眼中,束长安就是一个将底下尸体都翻上来也没找到自家哥哥的小可怜。
尤其是她冻的垂着脑袋缩成一团的样子。
格外的引人怜惜。
他吃力的蹲下身子,趁着等包邺的时间,和束长安一起烤火。
骨节分明的大手,有些惨白,凑近火光,不断变化姿势。
“你……”束长安。
“你……”顾九渊。
二人尴尬一瞬,顾九渊道:“你先说。”
束长安用烤热的手,紧贴在脸上:“没事,你先说吧。”
顾九渊想了想,才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莫要太过担心,就像本王当年出征北腔关,所有人都以为本王必死,本王还是回来了。”
顾九渊想用自己的切身经历,告诉束长安。
凡事没有绝对。
人在临死时,往往会被激发求生,那股求生的力气,可以无限大。
束长安点点头,这些尸体能在下面存那么久,甚至长出了石蜡,足以证明,下面没有地下河。
没有地下河,没有束言的尸体,束言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许是爬到岸边,被过路砍柴铲菜的百姓救走了。
她定定的看着顾九渊的皂靴。
上面用金线勾勒出祥云翠竹的形状。
细小的珠子将祥云翠竹点缀的栩栩如生。
前世,她就见过有些男孩子喜欢买鞋。
贵的,好的,大牌的。
他们斥巨资买的鞋子,再给鞋子买个透明鞋盒,摆放在家中。
顾九渊许也是鞋子的爱好者。
就他脚上的皂靴,她活了二十年,都没有见过。
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你方才想说什么?”顾九渊见束长安愣愣的不说话。
生怕她因为担心束言,过度悲伤。
束长安抬起眼,与他眸光对视:“你要是锯了腿,这鞋完全可以拿去典当行卖了。”
顾九渊:“……”
“你家里的那些,都可以拿去卖了,想必能卖不少钱,反正你以后也穿不着了,放着浪费。”束长安继续道。
她是真的好心。
顾九渊这鞋子,就算卖二手,上面的珠子都价值不菲,放着长毛,着实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