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一进来就看见站在边上的宋夏竹。
他走到赵青城跟前跪下,“小的给世子请安。”
赵青城明知故问,“何事?”
张管事快速抬头看了宋夏竹一眼才道:“回世子,小的就是有一事不明想要问问宋姨娘,今日晨会时,小的因一时有事没有去成,宋姨娘就让小的们滚蛋,小的们做错了事,甘愿受罚,可这惩罚是否也太重了些?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指责侯府不近人情?”
赵青城拧眉,看向宋夏竹的眼神冷了一分。
“宋姨娘,张管事说得可是真的?”
宋夏竹看向张管事,神色从容。
“如果你只是因为有事没来,哪怕也没让人来告知我一声,我也不会那么生气。”
张管事看宋夏竹说了软话,觉得她这是怕了,“既然宋姨娘觉得自己错了,那是不是该向我们这些管事道个歉?”
宋夏竹唇角一勾,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道歉?为你这三年来贪墨侯府的银子而道歉吗?”
张管事脸色微变,但还是强自镇定道:“小的不知道宋姨娘在说什么,小的对世子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做出有损世子,有害侯府的事来?”
“是吗?”
宋夏竹缓缓从身上拿出一本账本翻开,“去年的三月,侯府举办了赏花宴,而你,是负责侯府采买的人,可对?”
张管事点头,“是。”
“这账本上记着,当日置办猪肉五十斤,一共花了五两银子,可今日我已经差人到肉铺去问过了,一斤猪肉最多二十五文钱,这已经算是最高时的价格了,可你,买五十斤猪肉却花了五两银子!”
张管事脸色白了一分,但还是狡辩道:“那,那是特别的香猪,自然要比寻常贵一些。”
宋姨娘笑笑,“好,算你说得对,那这个鸡蛋,购入一百,一颗就要十文钱,张管事,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这鸡蛋是金鸡下的,一颗蛋就要十文钱一个?”
张管事依旧嘴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赵青城越发阴沉的脸色。
“那鸡确实比较珍贵。”
“大胆!”
张管事话音刚落,赵青城暴怒的站了起来,一脚踹在张管事的心窝上。
“大胆刁奴,竟然贪墨我侯府的银两,说,你这些年到底贪了多少银子,今天若不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要你好看!”
张管事哪里想到赵青城会突然发难,世子爷哪里能知道一颗鸡蛋值多少钱啊!
“世子,小的冤枉啊,小的真的没有……”
赵青城看他还不承认更气了,过去又踹了好几脚,“青州最好的鸡蛋顶了天了也就卖三文钱一个,你是什么金鸡下的蛋要十文钱,今天你若是不老实交代了,我这就要了你的狗命!”
张管事哪里能想得到,当年在青州,宋夏竹第一次教赵青城做的买卖就是收鸡蛋,所以他清楚的知道鸡蛋的价格。
张管事也不敢再瞒,老老实实把这些年贪的银子数额说了出来。
“世子饶命啊,小的,小的也是听了世子妃的话,那些银子有一大部分都拿去孝敬世子妃了啊,小的手里也就几百两银子,根本就没多少……啊!”
周若月,又是她!
她这些年到底贪了侯府多少银两!
张管事话还没说完,就被赵青城一脚踹中命门,他两眼一翻就晕死了过去。
“把他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还有那些不服管教的管事们,都给我严审,让他们把贪了侯府的银子都给吐出来!”
“是。”
两个侍从闻声进屋把张管事拖了出去。
宋夏竹神色淡漠的合上手中的账本。
“现在,世子知道我为何要让他们走了,这些人就像是古木里的蛀虫,若是不能连根拔起,再大的古木也有被他们啃噬殆尽的一天。”
发泄了一通,赵青城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夏竹,多亏了有你,周若月到底是世家贵女,哪里东西那些低贱腌臜的人心里在想什么,还是你了解。”
看似夸赞的话,却处处充满了对她的轻鄙。
“世子能够理解就好,其实侯府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管事,有个七八人就足够了。”
宋夏竹说话时,赵青城视线下意识的落到了她泛着水光的红唇,在珠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红艳,也让他心猿意马起来。
宋夏竹感受到她的视线,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恶心。
“世子先吃饭吧,大厨房那边今晚都没开火,我要先去把这件事处理了,不然府上的人若拿起来,只会带累侯府的名声。”
赵青城回神,“去吧,别落人口舌。”
宋夏竹出了书房。
月芽提着羊皮风灯走在昏暗的青石小道上,空气里的哀嚎声若有似无。
“今晚这天真黑,愣是一点星光都没有。”
宋夏竹抬头看去,天上漆黑一片,就连月亮都隐进了阴云里,整片天空都阴沉沉黑压压的,仿佛一头随时能见人吞噬的巨兽。
“入夏后的天,说变就变,不过,天变得再快,也不如人心。”
一整个晚上,侯府都响彻着渗人的哀嚎。
早上起来时下人们不禁议论纷纷。
“听说昨晚世子发怒,把张管事给打死了,其他的几个管事也都被打了,虽然没死,但瞧着都落不着好了。”
“张管事之前可是世子妃的人,如今他把仗杀,那岂不是说世子妃她真的失宠了……”
几个人话还没说完,回头就看见明芷阴着一张脸站在他们身后。
几个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
“明芷姐姐,你怎么在这?”
赵青城让周若月禁足,可没说她院子里的人不能走动。
明芷抬手就一个耳光子打在一个丫鬟脸上,“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世子妃乱嚼舌根,下回再让我听见,我就拔了你们的舌头,还不快滚。”
几个小丫鬟吓得不行,“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
明芷回到上林院,愤怒的神色变成了担忧。
周若月昨晚喝了安神汤才勉强睡了一觉,抬眼看明芷神色不对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明芷皱眉道:“世子妃,张管事死了。”
周若月猛地扯落发间的朱钗,莹润的珍珠一颗颗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