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修复一个濒临崩溃的精神海,需要的信息素不算少。
“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诺兰修复了阿瑟精神海的暴乱,在他恢复神志,之后尤觉得不够,赌气似的继续释放安抚信息素。
未成年小雄子能释放的安抚信息素有限,阿瑟甚至本来没指望着诺兰能一口气帮他修复精神海。
这下倒好,他不担心小雄子没法修复自己精神海,开始担心小雄子会不会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但事实告诉阿瑟,他完全无需担心。
两个人是面对面进行的安抚,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床边,中间隔了一条银河,别说肢体接触了,想说点悄悄话都怕对方听不见。
“不用。”
诺兰嘴上说着不用,在收回安抚信息素后没两分钟就跟没了电的机器人一样,突兀地往床上一倒,吓了阿瑟一跳。
他连忙上前确认小雄子的状况,确认他只是睡着之后,猛地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帮他脱了靴子,松开衣领,还为他盖好了被子。
室内灯光昏暗,但好在雌虫视力很好,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楚小雄子的模样。
阿瑟垂眸,灿金色的眸子盯着睡得正沉的小雄子。
位于卧室中间的双人床很大,纤瘦的雄子只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床面,他半张脸都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露出来的半张脸苍白柔软,因为睡着了没有意识,而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淡漠,多了几分乖巧。
很撩人心弦。
空气中还弥漫着信息素的残留,那是陈旧馥郁的玫瑰花香,跟小雄子的外表有点不相配。阿瑟有些眷恋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今晚诺兰用信息素安抚了他,但也仅限于信息素安抚,两个人没有产生任何肢体接触。
仅限于此的接触,足以表明诺兰的态度。
阿瑟深深看了一眼诺兰,起身出去了。
宴会早就结束了,艳垢不知道何时等在门外,见阿瑟全须全尾地走出来,精神力平稳,没有任何暴动的迹象,忍不住微微挑眉:“只是发散了信息素?”
阿瑟低眉敛目:“是的,大人。”
艳垢双手环胸,饶有兴味地眯起眼睛,支起手,右手食指挠了挠下巴:“有点意思。”
他想到了那天控制室谈判时,第一军团军团长塞西尔的表现。
艳垢的眼不瞎,能看出塞西尔诺兰极高的忍耐性,谈判的时候态度格外敷衍,就差直接对诺兰说“不想回来也没关系”了,那可不像是对待一个逃犯的态度。
而诺兰对塞西尔的态度,也不可谓不柔软。
这两个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艳垢问阿瑟:“他有没有说起关于雌虫的事情?”
阿瑟:“没有。”
艳垢挑眉:“有点意思。”
主星那边出了大乱子,塞西尔上将的未婚雄主,二皇子安下狱,两个人婚约解除,紧接着,就出现了一个跟塞西尔关系暧昧不清的外来雄子……
这些倒不是关键,关键是塞西尔跟诺兰的关系。
艳垢有种直觉,塞西尔或许会成为牵制诺兰最有用的工具。
诺兰过于神秘难以捉摸,这样的人是最难长期合作,也是最难除去的,如果他没什么把柄,那可真就没办法对付了。
还好,他有。
*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后,航行舰顺利抵达边缘星系。
上午诺兰去找了艳垢一趟,一出门就看见蜷缩着坐在他门边,还在睡着的阿瑟。
诺兰:“……”
察觉到动静,阿瑟睁开眼抬头看向诺兰,眼睛迅速聚焦:“阁下,打扰到您了吗?”
“没有。”
诺兰生硬地说了一句,转了个身往艳垢房间的方向走去。
阿瑟见状,也不管自己坐着睡了一晚手脚还发着麻,就急急忙忙跟上去:“诺兰阁下,请等等……啊——”
发麻的小腿使不上力,在站起来的时候猛地一软,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慌乱间阿瑟好像听到很轻的一声叹气,紧接着,一只纤细的手稳稳地扶住了自己。
那双手看起来纤长无力,实则如同一把铁钳一样稳。他扶着阿瑟纹丝不动,直到几十秒后阿瑟的腿恢复知觉才松开。
恢复知觉之后阿瑟就跟在诺兰身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亦步亦趋。
这样的戏码从昨天就开始上演了,自从诺兰为阿瑟做过安抚之后,阿瑟就黏上了诺兰。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艳垢已经放弃他了,他需要诺兰,可以为诺兰做任何事,只要让他跟在诺兰身边就行。
诺兰对此表示:“……”
这是生怕他看不出来没有猫腻吗?
但他看不看得出来放在一边另说,阿瑟现在真的跟无主的小狗一样,干什么都要跟着他,好像没别的事儿干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路,最后还是诺兰受不了近在咫尺的热源,停住脚步:“你非要一直跟着我吗?”
阿瑟跟着停住脚步,耷拉着头看比自己矮了将近二十厘米的诺兰,看着委屈巴巴的又格外谦卑:“我不能跟着你吗?”
“……算了,你愿意跟着就跟着。”
诺兰话少,不擅长与人争辩,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抿了抿唇,随便说了一句,就结束了这个话题,任由阿瑟在自己身后跟着。
诺兰敲响艳垢房门,房间门从里面被打开,诺兰却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对艳垢说:“押送流放犯的航行舰快要落地了,目的地是p-053,星盗乐园,要劫人的话,赶快。”
刚打开门就被诺兰噼里啪啦甩了这么一通,艳垢也有点懵,所以他没有对诺兰这些话做出评价,在沉默着消化片刻后,抬眼看了看阿瑟,又看了看诺兰,面带揶揄地道:“您收下阿瑟了?”
诺兰:“?”
诺兰:“我没有。”
艳垢笑着说:“您不必隐瞒,在外孤身一人时,身边带一个雌虫,是一份安全得的保障。”
诺兰脸上表情淡漠:“我不需要保护。”
艳垢挑挑眉:“哦,所以呢,您收下他了吗?”
诺兰一噎:“……”
他能怎么说?
不收下,阿瑟已经在他面前明确表示被艳垢放弃了,如果自己说了不收,等待阿瑟的要么是更严重的刑罚,要么是死亡结局,哪怕是为了印证他自己说的话,也不可能好端端地待在艳垢身边。
收下?可是这件事又摆明了有猫腻,收下他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虽然这对诺兰来说不足为惧,但是塞西尔……
【收下不一定意味着有那种关系,跟个人情况而定。】
——那您的意见呢?
【你的未来里有他的参与,他会成为一把趁手的兵器。】
有了先知灵魂这句话,诺兰就放心了,他思考过后果断地点了点头:“收下了,那又如何?”
“那不如何。”艳垢脸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我为阿瑟感到开心,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好主人。”
这话说得十分微妙,轻松地把自己给撇了出去,好像阿瑟之前没有主人,或者背叛了他的前主人一样。
诺兰知道艳垢话里的意思,没打算与他多说:“就这样,消息送到了,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艳垢说:“那得看情况。第一军团回归主星系之后,主星系跃迁点的密钥就会更改,凭航行舰的能源,要想在不跃迁的情况下抵达主星系,那得论年算。”
诺兰十分平静:“有办法,不用担心。你只要保证我们的交易内容不会有任何变化就可以。”
诺兰帮艳垢劝退第一军团作战小队,找到并带回迈尔斯,艳垢帮诺兰抵达主星。
很划算的交易,对艳垢来说稳赚不亏,只要一点小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风险。
艳垢笑眯眯地道:“好的,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