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然的目光异样。
事到如今,简雍自然不可不察。
“公佑?”
简雍有些难以置信道。
刘德然抬眸道:“监州尉之人,对吧?”
“为何这么说?”
孙乾有些惊讶的问道。
刘德然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刘放,徐庶都是监州尉,或监州尉出身,东武山下的败仗之因便一目了然,东府军能毫无阻碍的拿下高密,必然是城中有内应,能不宣扬大名,且聚集乡勇响应,除却年高的郑师之外,便只剩下郑益了,而你是郑师门生!”
“佩服。”
孙乾摇头失笑道:“此事,连玄德公都不知晓,而某留在堂中,便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你?”
简雍看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同僚。
“怎么?”
孙乾眸子微微一凝。
“玄德。”
“你终究做不了宵小之事。”
刘德然无视简雍的疑问,抬眸看向堂中对峙。
若换一个人是天子暗间,早已统合兵马,伐灭青州所有逆党,配合城外的府军,对整个青州进行清肃。
可时值胜机在前,刘备却甘愿一个人直面所有赴会者。
这是对匡扶之情的回应,何尝不是对自己过往羞愧之事的救赎。
“为主者执剑。”
“想决死,某成全你。”
王定大喝一声,率先扑杀。
作为并州士族遗存之人,他恨刘牧,更恨大汉。
可刘备,他尊为主公之人,竟然是天子的忠犬,聚合不臣之人,令他以为的忠诚,成为天大的笑话。
“来吧。”
刘备臂长而垂剑。
剑锋在灯火下流光溢彩,好似将凛冬之严寒聚于锋刃。
下一刻,似猛虎下山,犹如离弦之箭,袍服都在极速之下炸响。
刺啦一声,剑锋带着血色飞溅在大堂。
王定死于一剑之下,然刘备脚步未止,双手持剑横开,裹挟两道璀璨白光,没入人群之中。
剑分双股,左右顾应。
璀璨之芒,不断洞穿人身。
不过数个呼吸,十余青州士人便被刘备斩于大堂之中。
“杀。”
“他若不死。”
“我们便要死在今夜。”
王模挥剑上前,带着滔天恨意怒喝。
是仪,腾耽,乃至连王烈等人都持剑向前杀去。
这场厮杀。
并不华丽,更像是以命搏命。
大堂之中,剑光与血色交汇,不断有人倒在地上失去生息。
刘备终究是没有披甲,只以双股剑施顾应法杀人,仅片刻身上便留下无数剑痕。
在无数人的围绕混杀下,崩碎了双股剑,身上的衣袍被鲜血浸红,被迫一路退至斧扆处,持断剑直面十余人。
“玄德公。”
“你这又是何苦啊!”
孙乾叹了口气,起身抽出自己腰间之剑。
“孙公佑。”
“你要护他吗?”
王烈老矣,却犹如濒临死亡的猛虎,散发着决然之势。
孙乾持剑行于堂中,望向摇摇欲坠的刘备,沉声道:“何来护之一字,某本就是监州尉,驻青州监北海郡令使!”
“找死。”
王模眼中满是怒意。
“许是吧!”
孙乾仗剑赴前。
锐利的剑刃,切开扑杀上来的一个青州士人所执剑锋,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将其胸膛剖开,令鲜血与脏器洒满大堂。
一剑,两剑,三剑,锋利的白光如入无人之境。
每一次挥剑,便有青州士人,或三州刘姓之人死去。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如此骁勇。”
简雍疯狂摇着头,眼中满是悚然。
他一直以为自己与孙乾都是说客谋臣,只擅长君子六艺。
可今夜,孙乾摇身一变,勇武竟不亚于刘备,甚至有种更胜一筹之感。
“没什么不可能。”
“那位,可是世诵为天人。”
“有传言,常拜生祠者,可获得天子恩赐。”
刘德然波澜不惊道:“好似,大汉的王师之卒皆如此,骁勇的令人绝望,看不到一丝可以比肩的可能。”
“天人恩赐。”
简雍吞咽了口唾沫。
眼睁睁望着刘备,孙乾,将王烈,是仪之众斩杀殆尽。
“公佑。”
刘备脸上的血污,难掩失血之苍白,满是复杂道:“某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是天子之臣。”
“旧事。”
“某与益恩同入监州尉。”
孙乾收剑入鞘,扶着刘备走向府外,淡笑道:“陛下没有定夺之前,玄德公可不能倒在青州!”
“他们走了?”
堂中,简雍望着满地尸骸,抬头看向远去的背影。
“不然呢?”
刘德然笑道:“今夜,便是天子收复青州之时,你以为玄德与公佑,还会留在堂中与你我争论吗?”
“那,我们?”
简雍脸色微微一变道。
“你自己选。”
刘德然指了指地上的染血之剑,淡淡道:“若不想成为负罪之人,便自戕于此地,不然天亮之后便会被打为大汉罪人,一生都要修缮道路,挖掘河渠,直至死在开荒拓土的路上!”
“如此吗?”
简雍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进士酒,好似不再那般炽热,甘醇,反而无比苦涩。
“人总有一死。”
“自戕,算是体面一些。”
“莫要让他为难,也莫要让自己受苦。”
刘德然抬手摇晃着酒坛。
坛空酒尽,自己也该上路了。
这一夜。
于整个青州,都是一场巨变。
徐庶,刘放,刘备,孙乾四人聚合亲卒,可信之人,清除城中士族,以及迁徙而来的三州刘姓之人。
一夜血腥,伴随着朔风飘向四海八荒。
直至晨曦,剧县城门打开,任由大汉府军入城,将旌旗更换为大汉王旗。
“自缢?”
宗员按刀迈入大堂。
抬眸望着悬于房梁之上的刘德然与简雍。
刘放解释道:“据孙监郡所言,他们没有参与围杀玄德公,便任由二人自选其路,某等清除剧县回来,堂中就是此景!”
“嗯。”
宗员沉声道:“他呢?”
刘放复杂道:“昨夜,他自己与这些人决生死,某便安排孙乾留在堂中护卫,终是没有披甲而直面众敌,难以全身而退,加上操劳城中兵事,撑不住昏厥过去,某便安排在偏堂休养。”
“可。”
宗员转身走向堂外,沉声道:“城中尸首全部搬迁在城外焚毁,你们整理青州的所有公文,不日青州刺史杜畿便到了。”
“诺。”
刘放,徐庶拱手应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