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李肖的大营宛如一座沉睡的巨兽,静静地蛰伏在黑暗之中。
他端坐于营帐内的椅子上,面沉似水,宛如雕塑般凝视着眼前的沙盘,手中二十五万大军今日竟折损了五万精锐,这些战死的士兵皆是大尉带来的亲兵。如今,剩下的二十万大军中有十五万是凛国的俘虏兵,他们守城尚可,若论战力,根本无法与太子的新军相提并论,而且这些人也不会为自己拼死卖命。
北部的夜晚寒冷彻骨,即使梁州距离凛国尚有数百公里之遥,此地的寒风依然如凌厉的箭矢,无情地穿透人的肌肤。身后,一只温润如玉的手悄然为李肖披上了一件披风,随后轻柔地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畔轻声呢喃:“殿下,莫要累坏了身子,早些歇息吧。”
李肖轻捏了一下怀柔的手,没有过多言语。他也不明白,为何仅凭怀柔一句“不如自立为王”,自己就敢忤逆皇帝老子。这个女人非同寻常,犹如一阵旋风,能够扰乱他的心智。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怀柔的呼吸如兰,在李肖的耳边轻轻吐着热气。李肖闭上双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随后无奈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倒在自己怀中,紧接着抱起她,缓缓走向床边。
此时的孟皓清如同一只孤独的夜莺,静静地坐在树上,仰望着天上那轮滚圆的明月。一阵清风从他左侧拂过,随后一个曼妙的身影宛如仙子般轻盈地坐在了他的身旁。陈锦初将头轻轻倚靠在孟皓清的肩膀上,柔声问道:“怎么了,益合?自出征以来,你便一直心不在焉,似乎有满腹心事。”
孟皓清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感觉心中不安,前些日子探子来报,舒玉婉竟然在梁州城中。”
陈锦初的眉头微微皱起,疑惑地问道:“她怎么会在梁州?她究竟意欲何为?”
孟皓清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也不知,本来出征前我就心中忐忑,得知她在梁州后,更是惶恐不安。我总觉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推动着一切,而我们就如同这只手中的棋子,身不由己。”
陈锦初凝视着孟皓清,月光如水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那如诗如画的面容,令人心动不已,这男人答应过要娶她,这就够了。
陈锦初柔声说道:“益合,倘若有朝一日我深陷绝境,你当如何?”
孟皓清嘴角轻扬,微微一笑说道:“我定会以命护你周全。”
陈锦初心中如蜜般甜润,但嘴上却娇嗔道:“傻子,我若身陷险境,那定是棘手至极的问题,说明你也无力解决。你要赶快跑,拼命的跑,而后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孟皓清决然摇头:“不妥,没了你,我活着又有何意义?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活着,你就为我生下一百个孩子;死了,我们就下辈子再生一百个孩子。”
“噗嗤~”
陈锦初忍俊不禁,随后娇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谁要给你生孩子,还一百个,我们大理寺养的猪也没这等能耐。”
俩人就在这如水的月光下谈笑风生,幸福无比,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所有的疲惫与紧张都如烟云般消散无踪了。
东都,惠温宫。
榻上,皇后娘娘面色苍白如纸,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骤然响起,犹如一把利刃划破了这寂静的宫殿。身旁的宫女惊慌失措,连忙小跑过来,轻轻拍打着皇后的后背。皇后艰难地看了一眼手绢,那鲜红的血液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红梅,在杏色的手绢上肆意蔓延。
宫女心急如焚,一把夺过手绢,声音颤抖地说道:“皇后娘娘,您怎么又咳血了,来人呐,快去宣太医!”
皇后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不必兴师动众,哀家无事。”
随后,她缓缓靠在枕头上,眼神迷茫而又哀伤,喃喃自语道:“晴儿啊,今日可有梁州的消息?阔儿和肖儿回来了吗?”
晴儿为她掖了一下被子,轻声说道:“回皇后娘娘,尚未传来消息。”
皇后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下,那两行清泪仿佛是她心中无尽的苦涩与哀愁。自从朝中分出两派的那一天起,她便知晓会有如此结局,而当这一天真正来临,她又该如何去面对?
皇后的脑海中,当年生下李阔和李肖的场景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此刻让她目睹骨肉相残,她这位母亲该如何承受?这一生,她是贞启帝的贤妻,为他诞下两子两女,然而,她却自觉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竟让两兄弟陷入如此境地。
贞启帝风风火火地赶来,推开门,便瞧见靠在榻上的皇后。他屏退宫女后,急忙坐到她身旁。皇后扭过头去,不愿与他对视,贞启帝紧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爱妃,听闻你又咳血了,朕来看看你。”
见皇后一直扭过头,沉默不语,贞启帝自然明白她的担忧所在,随后长叹一声道:“朕知晓你挂念肖儿,朕已下令让阔儿将他活着带回来。”
皇后这才转过头来,说道:“陛下,臣妾不知何为皇位,臣妾只知肖儿和阔儿是我含辛茹苦怀胎十月所生。臣妾身为皇后不假,可臣妾首先是一位母亲。如今……哎!事已至此,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只愿他们二人能够平安归来。”皇后的语气平静如水,却又透着无尽的无奈。
贞启帝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宽慰道:“爱妃切莫忧心过度,朕相信阔儿会顾念兄弟情谊,不会伤害肖儿。”
皇后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愿如此吧……臣妾只盼他们兄弟二人能够和和美美,不再心生嫌隙。”
然而,这显然是痴人说梦。贞启帝深知,李肖叛国这等重罪,即便归来,也难逃被问斩的命运,即便念及父子之情,李肖也会命丧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