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我说这些之前，命运之神给你的感觉是什么？”肖闲听见露西这样问她。
“拯救幻灵界的失败者。”肖闲道：“或者说，烂俗小说的热爱者。”
“那现在呢？”露西问：“在听我说了这么多后。”
肖闲沉思了一会儿，最后才如实道：“我低估了祂。”
她见了维尔和凌罗陀，两位命运之神的天命之子，就先入为主的判断命运之神愚蠢，办事不利。
“我才是愚蠢的人。”肖闲回想了一下露西说过的话，脑中大概拼凑出一个大致印象：“命运之神培养的人并非都是维尔这种，你的到来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很明显，你比以往我见的两位天命之子都聪明，”肖闲道：“可见祂也是会培养人的，因为你当年叛变那事吗？现在祂培养的都成了这种‘人才’。”
露西道：“是因为我叛变那件事让祂改了策略，不过祂近几年培养的并非都是凌罗陀之流。”
“祂把心腹都培养成蠢的，真正聪明的，都是不被重视的。”露西沉声道：“在第一场比赛中，你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你不觉得，你们学院在第一场比赛受到很多限制吗？你们不会有时候觉得，系统就像刻意针对自己吗？”
露西这句话让肖闲立刻就想到了她和忒斯鱼尾那一段，真的是寸步难行。还有突如其来的渔船，那个系统恰巧发出不能对非比赛成员动手的规则……
忒斯也抱怨，简直像特意针对他们一样。
果真是有人在搞鬼。
肖闲闭上眼，心中一直隐隐怀疑的猜想被证实了。
“五大学院的成员，是不是也有天命之子。”她缓缓道：“是比维尔之流聪明的，不被重视的天命之子。”
要在系统中搞鬼，这个人的本事还挺大。
肖闲道：“我有一个猜测，是不是越不被重视的人，配备的系统权限就越大。”
他们这些人不是功成名就的掌权者，只能作为掌权者手中的一把刀。给他们更高的权限，更方便他们为掌权者做事。
露西“嗯”了一声证明了她的猜想正确。
其实这也是一种制衡，掌权者没有实力，有实力的不得掌权。命运之神吸取了露西的教训，把这两个实力和权力分开了，以免再出一个露西。
她以后可得好好观察一下五大学院的人了，早些揪出天命之子，以防他们在背后捅刀。
“你等了我那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肖闲道：“你想让我做什么？杀了命运之神？”
这话露西听着都心惊胆战，肖闲却说的轻描淡写。
“如果你是想让我拯救幻灵界，那么抱歉，”肖闲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我可能不能如你所愿，而且甚至站在你的对立面。”
她要回家，得靠夹子音，而夹子音隶属命运之神。
露西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颇有几分不可置信：“你……你和命运之神是一伙的？为什么？”
肖闲平静道：“那时候你怎么也找不到本该出生的我，你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了。”
“你难道都没有怀疑过我不是幻灵界的人吗？”
这下，露西是彻底呆住了。
“准确来说，我和谁都不是一伙的，我只是个被卷入的异界之人。”肖闲垂下眼，遮住了一闪而过的阴霾：“抱歉，我追求的，一直是回家。”
她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懒散，拿起桌子上未吃完的西瓜，“咔嚓咔嚓”开始吃，留露西一个人静静。
肖闲吃了约摸一块瓜后，露西才再次开口。
“海底幻境中松兰歌礼的清醒，是我做的。”
“我现在经常会感到灰心，”露西道：“命运之神主宰我们的命运，我们真的能反抗吗？”
她缓缓道：“松兰歌礼一辈子就像生活在一本书里，按命运写好的剧本走，好可怕。肖闲，你不觉得吗？”
“是挺可怕。”肖闲承认，但她接着又忽然道：“说不准，我们也生活在一本书里呢。”
露西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啊？”
“你想想，”肖闲又拿刀切下一片瓜，咬了一口，道：“松兰歌礼是受到的强制性太强，她才发觉自己的人生被操控。那我们呢？我们感觉自己可能拥有的自由，但万一也是按照书中设定走的呢？”
她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啃着西瓜，把一个坚硬的西瓜籽咬碎后咽下去后，又道：“就说说我的感受吧。”
“如果真的生活在一本小说里，我这种，八成是当不了名着。”肖闲把啃完的西瓜皮随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看着它以标准的弧线完美入桶，她满意地笑了笑。
“估计是本三流的玄幻言情小说。”
她慢悠悠地分析:“你看看，这生活太爽了，没有苦难没有较大的创伤，作者还给了我一个夸张的智商，超高的武力值，长得还行的脸，这明显就是爽文的标配。”
“我是主角吧，”肖闲想了想，诚恳道:“这种牛逼的设定，肯定是女主没跑了。”
露西看着她懒洋洋地又拿起一块西瓜，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莫名其妙笑起来:“肯定会有读者爱我，肯定会有读者恨我，会有人为我写长评，会有人学我在《逆天妄神》里骂几层楼。”
“《逆天妄神》是？”她问。
“一本我读过的烂俗小说。”
“算了不能这样说，肖闲想想又道：“万一写我的作者笔力不好，我这本也是烂俗小说呢？”
“多可怕！”露西听着有些不舒服。
“可怕什么？”
肖闲理直气壮:“我又看不见，过得也还行。你该把这句话送给写这本书的作者，她给我厉害的天赋，她自己一无所获，还有时候可能被读者骂个狗血喷头。”
“所以说，这没什么可怕的，肖闲眼睛看向虚空，喃喃道:“说不定，写我的作者也在一本小说里呢？谁知道呢？”
“我可幸运多了，”肖闲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可能是个路人甲，而我是她的女主。”
露西听着她的话，没有刚才的情绪激动，开始若有所思。
肖闲道：“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你的思维不能拘泥于套路中去，我们那边有这么一句话‘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真正可怕的，不是被操控的人生。”肖闲道：“真正可怕的，是注定无法逆转的未来。”
“一个优秀的作者，并不会早早定下笔下人物的走向，而是顺应故事的发展，有时候突如其来的灵感也很有可能将一个人的结局改的截然相反。”
肖闲将这块西瓜吃完后，用纸巾慢慢地擦拭手指：“越出名的书，作者笔下的人物就会越活，他们也会反抗。甚至他们到最后反而会引导作者，让作者心甘情愿选择他们应有的结局。”
“所以我说，命运之神并不算一个好作者，祂为松兰歌礼编写的人生都是烂俗套路。”
“然而不尊重书中人物的作者，必然有天也会遭到书中人物的反噬。”
“如果有一天幻灵界真的沦陷了，我们成为了命运之神的玩具，祂肆意操纵我们的生活。”肖闲道：“我们要做的，不是害怕和无意义的反抗。我们要做的，是根据故事剧情，找出最适合我们的结局。”
“这种引导性的结局，是连作者都无法篡改的最佳结局。”
“就像一本本该hE的小说，如果作者强行bE。那么读者不会承认。”
“因为那只是烂尾，那不是书中人物该有的结局。”
肖闲将擦完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一本优秀的小说，作者只能算是创世神，创造这个世界。读者算是智慧神，他们将这本书的精华传承下去。”
“而书中人物，却是自己的命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