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蕙与白无源两个将波月阵遣散了,一起上阵,将三条黑龙团团围住。白无源担心没了波月阵的威压,白楠那些弟子中途苏醒,又会有更多人化作黑龙,便吩咐弟子道:“休要管我,快去下面宫殿中将人一个个捆绑起来,休要落下一人。”弟子们转身冲将下去,分头将整个宫殿寻遍了,只捉到三五十人。看来白楠也是个无趣之人,宫中竟没有半个女眷。
白楠所化黑龙,吞云吐雾间将白蕙攻得连连后退,没有招架之力。那巨爪更是十分厉害,竟能够生生攻破她的防线,几次险些伤到白蕙。她边战边退,试图将黑龙引向东方,闯进白楸的埋伏圈,然而那黑龙竟似有所感应一般,只追出一段便不再向前了。白蕙疑惑,难道是他发现了端倪吗?然而却又不像。如此往复多次,对战了许久,黑龙中途竟转身钻进水池中,出来时身上的黑色光芒更盛了几分。至此,白蕙才恍然大悟,原来化龙是有时间限定,过了时辰就要现出原形了。想到这里,心中大喜,便不断地向白楠发起挑衅,试图将它彻底激怒,好跳进白楸的伏击圈。然而试了许多次,白楠始终不上她的当,只在皇城上方方圆二十里范围里应战。
白无源修为较白蕙要弱一些,与弟子们对战两条巨大的黑龙着实有些吃力,战够多时,死伤了一些弟子,而那两条黑龙轮番重返水池中,用以延长时间。
白无源很快便发现了端倪,高声向下面的弟子喊道:“将池水抽干!”
下面那些弟子正忙着捆人,听得并不真切,却叫那两条黑龙听了去,大骇,对着白无源发起更猛烈的袭击。白无源招架不住,也学着白蕙,纵身往东面逃去。那两条黑龙紧紧咬在他身后,触手可及之时却忘了白楠的交代,径直逃出安全区,闯入白楸的包围圈。二长老白楸早已埋伏多时,若是他们再不上当白楸就要忍不住出手了,好在白无源对战的这两个经验不足,只以为白无源远非他们的对手,很快便可将其拿下,却不想正中白楸圈套,他早在一朵乌云身后,列起波月阵,对准两条黑龙七寸处用尽全力,打下一招。黑龙毫无防备,一击击中要害,打得一个趔趄,从半空中翻滚着跌落下去。白楸眼疾手快,紧接着又化雷为剑,分别向二龙脖颈处砍下去,他两个躲避不及,被生生削去了头脑。随着半声响彻苍穹的龙吟,便一命呜呼了。
白楠听见惨叫声,也慌了神,黑芒不自觉收敛了些,转身欲往池中扎去。白蕙哪里肯饶过他,运足了真气,纵身向前,挡住了去路。白楠心急如焚,拼尽全力想要闯过去,正欲冲破妨碍时,不想白无源腾出手来,纵身赶上来,加入战阵。白楸傲然而立,引出一道雷电来,向白楠七寸打来。
白楠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寒冷,惊吓让他身上的黑芒愈加收敛,黑色鳞片上竟然黯淡无光,看上去没有半分精神。又过不多久,他便似一条脱了水的黑泥鳅般,不停地原地翻转,转了数圈之后,身形闪了闪,变回原来模样。
白蕙趁他不备,晃动手中一柄白剑,向胸口要害刺去。白楠躲避不及,白剑穿腹而过,白楠翻着白眼,直直地跌落下去。摔在水塘边上。众人围拢上来,见他没了声息,暂且不管,招呼着众弟子将那些俘虏带上来,问清了籍贯,便都遣散了。
白楸将白蕙、白无源叫到殿上,商量道:“来时宗主只吩咐我等取了白楠性命,未说明这国家该如何处置!我们是安抚百姓还是弃之不管呢?”
白蕙道:“这穷乡僻壤,要来何用?”
白无源却抢着答道:“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言下之意并非叫人违抗军令,而是要随着时局变化,自行决断。如今恶人已除,空出三国之地来,若我们一走了之,恐怕用不多久这南疆又要陷入一片战乱之中,此地百姓定要遭殃,倒不若由我们接收了,改日或归还、或封赏全凭宗主裁决。话说回来,万一时局不利,这里也算是个回旋之地。”
白楸点点头道:“正合我意!”
众人正商量间,没留意早已“死透”了的白楠竟然凭着手上的力气,慢慢爬向水池,待触及水面时,拼尽全力纵身跃入水中。白楸、白蕙等人听见落水声,大叫不好,却为时已晚,白楠化作一条黑龙腾身而起,向北面大山中飞去。
白无源纵身去追,直追出百余里远近也未能赶上,懊恼地转身回来,对二人道:“竟然如此之快,我全力追击也未能望其项背。”
白楸道:“他如今已是孤家寡人一个,晾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不必管他。”
白蕙自责道:“也怪我,竟忘了这池水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白楸安慰道:“一味自责是没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拨乱反正,向百姓布施恩泽,让他们知道白元乃是正义之师,绝非欺瞒压榨的散兵游勇。”二人点点头,连连称是。
在白楸的主张之下,南疆三国迅速回归平静,百姓见白元果真说到做到,并不抢占他们分毫,便渐渐放下心来,乃至一心想要白楸等人常驻于此,以免再来一个白楠、丘和之辈,又将伊督搅得乌烟瘴气,惹得民不聊生。
一切安排停当了,忽闻殿外有弟子报说一队桶车由城外赶过来了。白蕙站起身来道:“定是从那化龙涧中引来的水,白楠用他作恶多端,还是将它倾倒了,以免再害人。”
白楸也站起身来,道:“刀剑在恶人手中便成了杀人利器,在好人手中又成了济世良方,我们不妨取一桶回去,也好向宗主交代。”
白无源道:“正该如此。”
于是,白楸命弟子将那些桶车收了来,只留下一车,其余皆浇在干涸的田里,见迅速渗入泥土中,与寻常水并没什么不同,才放下心来。将宫殿上水池中的水舀了出来,也倾入田中,留下白无源与白蕙驻守于此,自己则带着弟子往鹁鸪岭赶回去。
看着白楸远去的身影,白蕙对身边的白无源道:“你可知我与你母亲的关系吗?”说完,盯着白无源看了又看,直看得他有些不知所措,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听他们说过一些!”
白蕙道:“我能知道你两个的关系,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日后有什么难处,我定会不遗余力,向你母亲那般护着你!”
白无源忍不住回想了一直以来的言行,方知是自己一再顶撞了她,心中生起一丝歉意,想要说声抱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从此后要更加留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以免得罪了哪个。得罪了仇人倒没什么可怕,得罪了身边人,却是件极危险的事,否则自己与母亲也不会沦落在外许多年,更不至惨死他乡、下落不明。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白蕙那番话并没有什么提点他的深意,只是一路走来,忽然觉得白无源长大成人,能够独当一面,若是八姐泉下有知,也定能瞑目了。一时欣慰,说了些心里话,却被白无源误解。
白楠知道自己不久便要幻成人形,因此一路在云间疾驰,直飞出三百里远近,见身后无人,才放慢了脚步,在半空中一阵翻腾,变出了本相。经过这些年的钻研,他发现这化龙涧里的水运送得越远,其功效越弱,化龙时间越短,且不知是何缘故,在涧中时所化的是金龙,而运出山后,所化的便是黑龙,虽是身体颜色的不同,却似乎也彰显着正与邪的对立。想到此处,白楠探口气,喃喃道:“能怪得了谁呢?只怪自己修为尚浅,凡事不能随心所欲,往日所依靠的不过华夫,如今它也靠不住,真真地是靠山山倾、靠木木枯,时运悖逆、命多乖违,可惜、可悲!”叹息一声,纵身往化龙涧方向飞去。他打算躲在里面直到突破化境才肯出来。
白蕙见白无源也随着自己进了殿中,便说道:“派几名弟子驻扎在白勺谷,守住不远处的瀑布口,白楠必定躲在其中。”
白无源闻言,来了兴致,道:“既然确定他躲在里面,我们何不兴师前往,将他彻底剿除?”
白蕙道:“那化龙涧是另一番世界,我们进去容易,想要出来却是极难的。白楠在其中躲了许多时候,对里面山水已了然于胸,我们是寻不到他的。”
白无源道:“既然知道他的去处,又怎会寻不到呢?”
白蕙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想日后你兴许就能体会了。”
白无源话锋一转,忽然问道:“我母亲葬身何处?我想去祭拜祭拜。”
白蕙转脸看着白无源,不自觉眼眶中湿润起来,哽咽着说道:“好孩子!”揩了揩眼泪,将白无名叫来,吩咐道:“你带无源到师姐遇害的地方去拜一拜。”
白无名领了命,将白无源带到昔日伊督与上胡的交界处。白无名试图寻找着当日的迹象,指点着一处处遗迹向白无源讲解道:“当日陆压子率大军攻入上胡,师父与师伯兴正义之师前来阻击,却不想被华夫国两个大使伏击,师伯不幸罹难,师父也身受重伤,幸得神秘人出手相救,捡回一条性命来。然而我们醒来后再想往战场上寻师伯,已找不到她的尸首了,怀疑是白楠抢了去,却并没什么眉目,成了一桩悬案。”
白无名说着的时候,白无源已是忍不住泪眼婆娑起来,想到昔日与自己相濡以沫的母亲竟然葬身异国他乡,心中自是万分悲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仰天一声哀嚎,叫道:“孩儿不孝,孩儿无能!”喊了几遍,再说不出其他什么话来,只是一味地磕头,将额头磕得血流不止,涂抹了一脸。白无名不忍心,上前去搀扶,用了很大气力才将他拉起身来。二人相扶携着返回都城去了。
白楸为了运送那辆桶车,便拾山路而行,耽搁了许多时间,才返回道鹁鸪岭,然而此时向阳城与雾都皆已完工,众弟子欣欣然搬进新址,只剩下白崇一一人,每天守在鹁鸪岭上,等着白楸他们凯旋归来。
终于他看见了白楸的身影,却又只看见了白楸一人的身影,心里先是咯噔一震,忙上前问道:“怎么只你一个人回来?”
白楸便将前后经过向他禀明了,白崇一才放下心来,高声笑道:“做得好,做得好!”
白楸又指了指那桶车,道:“我从白楠那里抢来一个宝贝!这桶车中的水能够将人化身成龙,十分神奇,若是能够运些回来,用在寻常弟子身上,还愁天下不得吗?”
白崇一闻言更是大喜,忙命人将桶车小心翼翼地打开,又慢慢倾倒在一个低洼处。白楸向白崇一点头示意,道:“我试给宗主看!”说完,纵身跳进坑中,直待化身成龙。然而,等了许久,只是衣袍尽湿,并不见什么动静,白楸不明所以,对白崇一解释道:“那日在伊督时明明可以,怎么运到这里却又不行了。”
白崇一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化不化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你们这些得力干将,有了你们,我便如虎添翼,还愁不能扶摇直上吗?”
见白崇一兴致勃勃,心里有些奇怪,若只是南征凯旋,宗主定没有这般高兴,难道是有什么别的变故吗?白崇一看出了他的思虑,主动交代道:“二长老有所不知,在你们南征期间,东山的司徒特使来了,并从汉美带来了一支精锐之师,要协助白元反击黑刹,直到完全收复河山,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白楸闻言,心中并没有多少兴奋可言,反而隐隐升腾起些许忧虑来。白崇一见状,问道:“怎么?你有什么异议吗?”
白楸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不堪舟车劳顿,有些疲乏了。”
白崇一笑道:“既然如此,便快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白楸领命,带着弟子们回营帐去了,一面走一面回想着这水的前后变化,难道是在路上过于颠簸,而失去了功效吗?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机巧?想破了脑袋也终是不得其解,暗暗下定决心,改日一定要再到伊督去,弄清楚这水中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