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一声令下,陈家哪有什么说“不”的余地?
负责陈佳儿日常起居的奴婢们,很快就像赶鸭子一样被集中在一起。
“本官且问你们,你们大小姐出事前后,可有跟什么可疑的人有过来往?”朱安澜喝问道。
一群奴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个看起来胆子最大、最泼辣的婢女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大人,什么样的人叫作可疑?”
“就是以前跟你们大小姐从来没有过来往,突然就有了交往,又或者,一直在她身边,但是突然性格大变,行为很反常的,都算。”朱安澜解释道。
“如果是这种人,那还真有一个!”女婢闻言眼睛一亮,道。
“什么人,快说!”陆绎等人也放下尸体,围了过来。
“宁王府的侧妃,刘氏!”
婢女道,“小的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月余之前,曾听她吩咐我们置办酒菜,说要招待一位贵人,就是这位刘夫人,但我们并未见到她本人,只是那天晚上很晚了,小姐突然让我们进屋收拾吃剩的酒菜!”
“想不到竟然还涉及你们王府中的人!”
陆绎凝重地看了朱安澜一眼,道,“看来我们有必要把吴百户叫来一起听听了!”
“呵呵呵!”没想到,朱安澜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陆绎一愣,问道。
“我笑,我们一开始询问,马上就得到了一个看似很可疑的人物,陆百户,你不觉得太巧了一点吗?”朱安澜,收敛了笑容,淡淡道。
“你的意思是,她在说谎?”
“未必是谎言,但肯定不安好心就对了。”
朱安澜刀锋一样的目光逼视着举报的婢女,冷冷道,“陆百户,我跟姓刘的婆娘是什么关系,锦衣卫内部肯定也清楚,对吧?你们当不会疑心我包庇她,对吧?”
“瞧你说的,我当然相信你。”陆绎连忙道。
他自己就是王府仪卫司出身,对王府里的很多勾当了如指掌,朱安澜和刘夫人的关系,用仇深似海形容都不过分了,现在揪到刘夫人的小辫子,他不趁机痛打落水狗,都已经算秉公执法了,更别提包庇。
只是这样一来,就显得他的质疑更加有分量了。
“陆百户,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朱安澜继续道。
“什么?”
“那就是,如果这件事真是凉王蓝玉和他的魔子魔孙们做的,他们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件人皮?图的是什么?”
朱安澜一板一眼地分析道,“按照你的说法,凉王一脉,可以顶着他人的人皮,天衣无缝地冒充其人身份,这种情况下,我们就算发现一具血淋淋被剥了皮的尸体,也比发现一张人皮合理,对吧?毕竟人皮对凉王一脉意味着伪装,而血肉反而无甚作用。”
“或许是挑衅?”
陆绎迟疑了一下道。
但从他严肃起来的脸色也能看出,他把朱安澜的话听进去了。
如果说一开始他因为“凉王复出”这么一个消息,而乱了阵脚的话,现在他就开始思考起背后的种种不合理。
其实朱安澜知道的比锦衣卫更多,所以心里还有更多猜测,比如陈佳儿的赘婿在宴会上暴露,让蓝玉预感到了危险,所以杀陈佳儿灭口;又或者他发现了陈佳儿委托他们送出的小匣子,恼怒之下处决了陈佳儿。
可无论哪种猜测,都无法完全解释他一定要留下这张人皮的意义。
哪怕不继续扮演陈佳儿,那让她直接人间蒸发造成的影响,也会比现在小,难道蓝玉真的想不开,非要挑衅大明朝吗?
他图什么?
“你的意思是,嫁祸?”陆绎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可能是狗咬狗呢?所以刘夫人那边最好还是查一下,于公于私我都支持。”
朱安澜古怪地笑了笑,突然扭头看向婢女,大喝一声,道,“妖孽,我早看出你不是人了,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你在搞什么鬼?好好地大吼大叫。”陆绎被他突然的大吼吓了一跳,忍不住抱怨道。
但下一刻,他就瞪大了眼睛!
只见浩然正气像风暴一样横扫全屋,那一排本来战战兢兢的奴仆们,竟突然同时露出了愤怒之色,五官扭曲道:“竖子!安敢坏我好事!”
紧接着,他们就齐齐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七窍中都流出黑血,身躯干瘪下去,一只只触目惊心的黑虫,就从血泊中爬了出来!
嗡!
无数带血的虫豸同时振翅而起,化为一片阴云,扑向在场的锦衣卫。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朱安澜早有准备,长吟一声,话音未落,只见地上的鲜血竟也随之倒卷而起,迅速化为一层血色薄膜,抢先覆盖住了在场每一位锦衣卫的身体。
这正是朱安澜新近领悟的儒门神通“落红神光”的功用,以鲜血化为坚不可摧的守御,无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薄薄的血膜近乎通透,表面只有一层肥皂泡上光晕似的淡淡血色流转,好像一戳就破,但当贪婪的虫群扑上去之后,其却展现出远超原本碧血神光的坚实防御力!
“噼里啪啦!”
一阵脆响中,万千蚊虫非但没能突破那看似弱不禁风的神通防御,反而被朱安澜的浩然正气克制得死死的,像是撞在了燃烧的火炭上,开始迅速燃烧起来,一阵火光闪过,所有虫孑都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虫豸……胡惟庸!”陆绎看着一地焦黑的虫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色铁青。
虽然朱安澜揭示了凉王蓝玉的嫌疑疑似嫁祸,可这个嫁祸者的身份也是半点不省心,竟是危险程度丝毫不在蓝玉之下的胡惟庸,这就让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想不到陈佳儿身边的人,居然都已经被胡惟庸下了虫卵,今天多亏有你在,不然我们这些人起码一大半要着了道!”陆绎看着朱安澜,由衷感谢道。
其他锦衣卫也是一脸心有余悸的神色,握着朱安澜的手连连道谢。
看看地上这些干瘪的尸体,就知道以自己身体作为胡惟庸虫豸的温床,会遭遇怎样的下场了!
“没什么,大家都是同袍,分内之事。”
朱安澜嘿嘿一笑,突然低声道,“陆兄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不如也帮我一个忙,如何?”
“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帮不帮忙的,有什么要哥哥们帮你办的,尽管开口。”陆绎拍胸脯道。
“这不,我跟刘夫人的恩怨诸位都知道,要是你们查到她那里,不管她是不是无辜的,都帮我出口恶气,小弟不胜感激。”朱安澜现在也渐渐熟谙锦衣卫的一些门道。
“哈哈哈,我还当什么事呢,此事易尔!”
陆绎闻言,脸上露出坏笑,道,“人证虽然已经死了,但她刚刚招供,我们这么多人可是清清楚楚听见的,她姓刘的怎么能无辜?她怎么会无辜?我说搞不好就是她勾结胡惟庸,指使对方杀人灭口的呢!”
“你放心,老哥我保证给她点颜色瞧瞧,扳倒不敢说,咱们锦衣卫还是得讲铁证如山,但让她焦头烂额,鸡飞狗跳,以后看到你这身锦衣卫的衣服就绕道走,绝对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