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忙了十日,闷热的天变得更闷,还阴沉的可怕。
地里的庄稼已经全都干死,地面开裂的沟壑一道道像长寿老人脸上的皱纹一样深,风一吹尘土飞扬,就连山林里的夜晚都不见水汽。
“钦天监说是十五日后会下雨,可这天都阴了足足三日,一点要下雨的迹象都没有。”李县令这几日跟着忙前忙后,整个人黑头土脸的,越发像个小老头。
顾砚看着外面的天眉头紧锁,“工事还没修完,一旦下雨受灾情况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其他几人没说话,但也知道顾砚说的没错。
可一直这么不下雨,人虽然有运来的水吊着命死不了,可长此以往这么下去,受灾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六子现在运水队已经增加到了十五支,可水依旧是只能用来煮粥,单独为了口渴喝水,那都是奢侈。
三城县令现在各忙各城,摊上这种事谁也不敢撂挑子走人,硬着头皮都得挺过这些时日。
除非不想活了,不然总得为了以后考虑。
一旦此时临阵脱逃,那也就代表他们这辈子的官做到头了,搞不好还会罪及家人。
几个府衙里的人忙的头晕眼花,迫于顾砚谁也没敢表现出来。
田恬本来正带着一些妇人在忙着照顾脱水严重的灾民,突然被一阵嘈杂声吸引。
“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快过去看看。”
还不等她过去,已经有脚程快的看过回来告知她。
“不好了不好了,那妇人要生了,流了好多血,怕是要不行了。”
田恬知道那边的营帐里有几个孕妇,月份最大的已经九个月,随时都要生产,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在此时。
没时间多想,她背着自己的斜挎包匆匆赶过去看情况。
就见那个妇人被一群人围着,众人吵嚷着都想帮忙,却没想到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
妇人身下的血都染红了衣衫,根本没有太多时间考虑,田恬大喊着将众人赶走。
“都出去,都离她远点,给她一些新鲜空气,聚在一起对她百害无一利,大家都赶紧散开。”
慌张的众人被驱赶开,田恬先让人去找了几个上了年纪的稳婆过来,又留下两个手脚麻利的年轻妇人帮忙。
“大家先把她抬到个干净的地方,在地下细菌太多不卫生。”
众人也听不懂什么细菌不细菌的,只是顺着她的话将人从地上抬起来,放到刚铺好的干草堆上,上面还临时铺了一些洗过的破旧衣衫。
这些衣衫原先是准备剪开当纱布备用的,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将人放好,田恬让那几个稳婆给小妇人检查一下。
刘三婆年纪最大,因为儿子媳妇照顾的好,小老太太穿的也干净,精气神也足。
“这小媳妇儿怕是不好了,要是再不想个办法,孩子怕是也生不下来。”
造孽啊!一尸两命想想就让人难以接受。
此时小妇人的家人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被营帐外的人挡在外面。
田恬听见了,让人找了小妇人的男人进来。
“人命关天,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要是这孩子生下来活不了,你媳妇儿以后也不能生养,你会不会休妻?”
本来这种情况田恬一个没生过的是没发言权的,但她上辈子实在有钱有闲,除了学了各种技能在,还研究过外科医生给青蛙做手术。
当时她入魔一样,还让庄敏托人给她买了一台刚淘汰下来的医疗器械,实实在在解剖缝合过一只青蛙。
那男人一听孩子会死,媳妇儿以后还可能不会生养,沉默了一会儿。
躺着的那小妇人突然疼的厉害,哀嚎声一下高过一下,那男人这才下定决心。
“我们还年轻,只要人活着,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我不会休妻,不管英子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她。”
田恬不确定男人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可眼下根本不容她多想。
她对着刘三婆叮嘱,“我记得之前听一位老太医说起过,这种情况就要人为辅助。”
“一会儿我先给她处理一下,等我说用力的时候,你就用力推她的肚子,记得一定要注意胎儿的姿势,别伤了孩子。”
知道刘三婆一时半会儿听不懂,她也没打算这时候解释,只是叮嘱对方,一会儿听命令行事就好。
“给我准备两把剪刀,把油灯多拿几盏来,再去把煮好晒干的布多拿些来。”
其他人看她说的笃定,忙纷纷按照她的要求准备东西。
田恬把袖子挽起来,为防止一会儿她的惊世之举被太多人看到,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她还让人去找了布,把英子躺着的周围圈了起来。
英子刚才不小心撞到了腰,这才导致大出血,躺了这一会儿突然感觉胯下一热,接着就是一阵湿意,羊水破了。
然后就是宫缩一阵阵出现,下体的血还在流,但明显比刚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时要慢很多。
英子一宫缩就哭嚎,田恬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变准备一鼓作气将孩子弄出来。
她敢决定动手,还是因为英子刚才并非真正的大出血,不然就这么一会儿,早就开始凉了。
剪刀拿来后,田恬放在热水里烫了烫,又把剪刀尖在烛火上烫了烫杀菌消毒。
接着在众人的不解震惊下,躲在地上开始指挥,“刘三婆她一会儿再喊疼,你就开始让她用力,同时用力往下推她的肚子。”
“疼的时候用力推,不疼的时候就休息一下。”
说不紧张是假的,田恬手都还在打哆嗦。可事急从权,她要是放任不管,英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一个都过不了。
让她没努力过,这么眼睁睁看着,田恬做不到,现在只能铤而走险。
就在几次宫缩后,刘三婆明显感觉她肚子里的孩子往下走了,高兴的很。
可意外虽迟但到,孩子的头围过大,出不来。
田恬早就猜到会这样,她手里的剪刀毫不留情剪下去,甚至英子都已经疼麻木了,一点痛觉都没有。
她的利落动作把其他几人吓了一跳,尤其当剪刀剪下去,一道血线飞溅出来时,那几个妇人吓得手都抖了。
娘来,真是第一次见这么虎的女人,那种地方哪能说剪就剪,这剪了不就跟没根的太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