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走开一会,人都能认错,你那双大眼睛是白长的啊。不会是瞅着人小伙子长得俊,将错就错吧?”
王媒婆眯起眼睛,就冲着第一次见面小姑娘家家开口就是要长相周正,她就有理由怀疑舒云就是见色起意!
她刚刚走得太急,自匆匆撇了眼刚才那位想错亲的男同志,以她老辣的目光,绝对长得俊!
舒云无辜,她可真是被冤枉了,“哪有啊,他也叫顾军!”
王媒婆哼了一声,“快,往里走,顾军肯定等急了。”
舒云应了一声,乖乖跟在王媒婆身后,两人一路穿过一桌桌,最后停在了靠近墙面的一桌,顾军低着头,腿无意识地颠着,嘴巴无声蠕动,紧张极了。
他听到王媒婆的声音,条件反射地蹭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舒云这才看清了顾军的长相。
国字脸,五官端正,浓眉大眼,身高有1米7往上,在国人普遍营养摄入不足的情况下,身高不算矮,很英气,这是舒云的第一印象,但内心深处还是有小小的落差,长得没刚才那位惊艳。
珠玉在前,稍稍提高了她的审美底线。
顾军注意到舒云的视线,眼神垂下又抬起,半晌功夫,脸臊得通红,在王媒婆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下,挠着头,对舒云露齿一笑,表情憨憨的。
舒云不禁对他多了份好感,听真诚一小伙,不由也跟着他笑了笑,捂着嘴,月牙眼弯弯得样子生动极了,把傻小伙子看得愣住了,更傻了,舒云的笑容也更大了。
王媒婆适时开口:“这位是顾军,这位是舒云……”
她给两人互相介绍完后,刚想引个话题将话匣子打开,谁知肚子嘟噜噜的声音,肚里一阵翻滚,她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从早上吃了糟老头放在橱柜里臭苋菜杆后,肚子闹了几趟了,她站起来,“你们先聊,我去去就回。”
舒云看着王媒婆脚步离开,两条腿转得飞快,感慨老年人的身体比她这样的年轻人都要好。
没了王媒婆充当润滑剂,桌上氛围安静了很多,舒云小口喝了口水。
顾军也跟着舒云喝了口水,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舒云身上,舒云回望了过去,顾军绷紧了身体,先开口道:“刚刚王阿婆没把我的情况说全,我的腿是跛的,小时候在村里经常被同龄孩子欺负,还有劝我父母再生一个的。”
他的声音低落了下去,但转而又朝气了起来,“但我父母很疼爱我,考虑到我下地干活不行,供我读书,我这才能在城里找到一份工作。”
话语里全是对父母的感恩和敬重,也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舒云觉得他很真诚,很实在,便不由自主地抬头,认真听着顾军讲话。
但下一刻,他的声音变轻,“虽然我的腿有些问题,但是不影响正常生活的,别人能干的我也能干。还有,我的腿是后天造成的,不是先天,我能保护你。”
熟练的回答,舒云猜也猜得出,是之前几次相亲经历留下的经验。
他说完,眼神赤诚地望着舒云,等着她的回答。
舒云抿抿唇,想了想也将自己的情况告知了对方,“我家里最近出事了,想必媒人介绍时已经跟你说过了。”
顾军连忙道:“我不介意的,我家三代贫农,政治身份没问题。”
舒云:“但一旦我们在一起了,那你的身份上就有了污点,这你知道吗?”
顾军表情暗淡了下去,舒云顿了顿,继续道:“你很好,能够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从农村走向城市,很厉害,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和我扯上关系,也许你今后都无法晋升了,至少短时间不要想了,甚至还会丢失工作,打破父母的期待,你真的想好了吗?”
顾峻听不见舒云在说些什么,但依旧控制不住,频频回头张望。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肖玲重重将水杯放下。
顾峻回神,“嗯?什么?”
他的视线终于投注到肖玲身上,狭长幽深的眼眸,好似带有某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望进其中,深深吸引。
肖玲被看得脸红,俏皮地嘟嘴,“我这儿怎么还有别人吃剩的碗碟,也不晓得收一下。”
是舒云用过的碗筷,顾峻伸手拿到了自己的旁边。
顾峻不说话,肖玲便撑着下巴望着对面的男人,眼里有惊艳。
起初父母给她介绍顾峻她是看不上的,她城里户口,独生女,父母在国营厂当领导干事,她本人在学校教书,长得好看,根本不缺人追。
因而像顾峻这样的农村小子,即使靠着自己打拼在军中得到了不错的位置,她也各种挑剔不满。
早上,肖玲故意迟到就是为了表达对父母硬逼她来相亲的不满,但见到本人,不得不说她内心的天平回正了,甚至朝着顾峻的方向倾斜。
肖玲笑语嫣然,声音清脆悦耳,整场谈话几乎是她占据主导。
话题过半,她不动声色道:“我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我爸妈挺希望我能找个本地的城里的,不过我倒不是很在意,你觉得呢?”
肖玲说完,她手撑着下巴,笑颜依旧,好似根本不担心顾峻会拒绝。
顾峻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儿,他余光看见舒云站起身,他下意识也跟着站了起来。
肖玲皱眉,“怎么了?”
顾峻回神,意识到此刻他还在相亲,也没什么立场追出去,扯扯嘴角,“我把碗筷收一下把。”
他拿着吃剩的碗筷走向柜台,把肖玲看得气闷,忍不住用脚踢了踢椅子。
“咚咚咚”饭桌侧边的玻璃窗被敲响,窗外站着一个背着孩子的中年妇人。
灰黑色的粗布衣裳,浆洗了太多次早已看不清衣服原本的颜色,妇人头上用一块蓝色的方巾包着,身后的孩子抱在襁褓中,被女人用粗麻绳紧紧裹在她的身上。
妇人黝黑的脸上有两坨红晕,似是走山路累的,她露着牙齿,笑得不好意思,“同志能给俺们喝口水吗?小孩生病了,俺带的水壶已经没水了。”
带了方言的话语,听着是大山后头几个山村的村民,肖玲打量了一下女人的穿着,嘴角下撇,不屑地想难怪在这里讨水呢,穿得这样穷酸,又一身汗味,没钱服务员都不让进来的。
肖玲因顾峻的态度本就心情不好,再看女人脸上的汗水和黏在脸上的发丝,皱了皱眉,没有理会,甚至有些嫌弃的离远了些,夸张的用手捂了捂嘴巴,把外头的妇人看得更加不好意思了,稍稍往后退了几步,还以为是身上的汗臭味。
“生病了就去看医生,跑我这儿来做什么?或者你去找柜台服务员啊。”
妇人为难,找服务员?现在的服务员崇尚的可不是顾客是上帝,她们才是上帝,见了她这样的准是要被撵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