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1章 孩子出生
借到了钱，心里踏实了。天还没黑的时候第一波阵痛开始了，听婶子们讲过生孩子的事情，晓晓觉得肯定是要生了，叫林子赶快去街上把那个会接生的私人女医生请来。
上医院生要花几百块，在家里生只需要一两百块就够了。晓晓敢在家里生的底气是检查一切正常。头胎的阵痛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晓晓又有肾病，使不上劲，更是生得艰难。那个晚上因为倒春寒非常寒冷，而晓晓满头大汗，痛得撕心裂肺。林子心里害怕，还是去把妈妈喊了起来。如果不喊，估计她是不会来的。妈妈来了也只是远远的坐着。
林子也站得远远的。
是的，生孩子是晓晓一个人的事。与妈妈无关，与男人无关。和生孩子需要钱一样，都只能晓晓大着肚子亲自去借，身边的每个人都像旁观者一样，都是冷漠的看客。只有医生在温柔的教晓晓怎么吸气，吐气，轻声细语的鼓励着。。。
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波强似一波的疼痛，泪水和汗水，晓晓独自承受。除了疼痛还是疼痛，她的手抓不到那个远去的背影，只能紧紧的抓着床单，感受着一个生命想要到这世上来的强烈渴望！
随着一声哇哇啼哭，那一瞬间晓晓感觉身体一下子空了，在这寒冷的破房子里，晓晓的孩子降生了！热泪流入湿漉漉的鬓角，晓晓的心咚的落下了，全身瘫软无力，感觉身体在下坠。她听着医生说“恭喜恭喜，小棉袄！”心里竟莫名的酸楚。听着女儿嘹亮的哭声宣告她的降生，从心底里升起绵绵母爱促使她想探身去看看宝宝，这么艰难生出来的孩子，“妈妈一定尽全力呵护你！”
接生医生把孩子收拾妥当包好后放在晓晓被窝里，喊打热水洗手，妈妈坐着没动，林子才赶快去烧水。女医生不高兴，说“算了我洗冷水。从来没有见过生孩子连热水都不烧一口的。”晓晓虚弱的欠起身歉意的说了声“谢谢”，医生怜悯的说了句“给她煮点吃的！”又嘱咐先给孩子喂点白开水，明早上给孩子喂奶。接过林子递过来的一百块钱走了。
妈妈起身去她锁着的房间舀了一碗阴米来给林子叫煮给晓晓吃。她那厨房因为连着这两间老房子没法锁，她连米面和油都是锁在她那三间正屋里，做饭的时候用勺子挖一勺，怕晓晓给她偷了从不多放一点在厨房，只有盐罐和咸菜没有锁。其实，就算她不锁，就算她的腊肉都挂在厨房，有骨气有品格的晓晓都不会动她一丁点。
妈妈漠然的丢下一句“我去睡了，”就走了，自始至终没有近前看看晓晓母女，更别说抱抱孩子了。
林子煮了阴米端来，晓晓吃了生孩子后的第一口热粥。没有鸡蛋，没有肉，没有油花，甚至阴米里都没有放白糖红糖。晓晓没有精神计较，她太饿了，吃了就躺下了；她也太累了，似乎抬一下眼皮都很费力。
俩人面对这个刚从蛋壳里剥离出来的小生命一筹莫展，俩人都不会带孩子。晓晓因为太疲惫了怕睡太沉了捂着孩子，让林子抱着孩子靠在床头坐着眯到天亮。
晚上，孩子一哭，晓晓无师自通的换尿布。那么软软糯糯的一个小不点，尿布一换，马上又乖乖的睡了。晓晓觉得太神奇了。因为休息了一下，恢复了点体力，精神也好点了，她才好好的端详自己的女儿。又浓又密的黑亮亮的头发，白皙的小脸没有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忒精神，胳膊腿都细长，尤其令人心疼怜爱。想别人的婴儿都是胖乎乎的胳膊腿像藕节，又是一阵心酸。晓晓想起张二婶和二奶奶，那天早上要不是她俩拦着。。。
第二天一开门，门外白茫茫一片，昨晚竟然悄无声息下了一夜的大雪。难怪那么寒冷。门开着，风往屋里灌，晓晓赶快拉上被子把孩子盖好，也挡在她自己前面。这间老房子很大又高，小时候住这屋觉得冬暖夏凉，为什么现在却觉得冷如冰窟。她想起王宝钏的寒窑。
晓晓学着喂孩子，那么小的小不点儿，才生下来几个小时的小不点一挨着妈妈身体竟然会张着小嘴找奶头，晓晓温柔的抱着女儿，满心满眼都是爱。她想，妈妈生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她高兴吗？肯定爸爸不高兴，爷爷奶奶不高兴，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在，晓晓又生了女儿，她明白她爸爸妈妈不高兴，公公婆婆不高兴，林子反正没有抱着他哥哥的儿子那种眉开眼笑。“宝宝，别怕，妈妈爱你，就够了！别人，咱们不稀罕！”此时的晓晓心里闪过志军的影子，如果，是他的女儿，他不知道多开心吧？
从开着的门望出去，一片洁白。晓晓想起志军喜欢下雪，喜欢清晨第一个在雪地上留下第一串足印，他现在也在雪地上看雪景吗？他的身边应该还有一串脚印并行吧？晶莹的泪又悄然落下，晓晓似乎听见泪珠滴落在心湖的声音。最后想他一次吧！以后，晓晓的全部身心都放在女儿身上了。
屋外的雪地上还没人走过，美丽洁白的冰雪覆盖下也有不忍直视的真实世界。就像妈妈的笑脸背后不知掩藏着她多少的心眼。晓晓希望看见她的笑脸，可是又怕看见她的笑脸。那种不是发自内心的真挚的笑容让人心里发怵。这种笑容从妈妈知道她去借到了一千块钱后就挂在了脸上。
晓晓不会给宝宝穿衣服，林子去喊了妈妈来，晓晓看一遍就会了。
妈妈还是端来了月子里的第一碗饭，有汤有肉。端饭来的时候嘴角挂着一丝笑通知似的说，“我只管半个月哟，”其实后来她半个月都没管到，只端了六天饭。洗了屈指可数的几次尿布。生孩子时换下来的毯子衣物她明确表示不洗。
因为林子要去娘家报喜，定“送祝米”的时间。晓晓说不想办酒席，队长家借来的一千块钱坐月子和吃饭维持到林子出去打工应该够了。可是妈妈自从知道他俩借到了钱，立刻打起了小算盘。外人都知道她是招女婿在家的，如果不送“祝米”别人会看不起她说酒都办不起。这晓晓竟然借到了钱，她堆着笑脸说“第一胎怎么能不办酒呢？不怕别人说咱家重男轻女吗？”
她用了“咱家，”一下子就拉近了两家的距离，好像没有分家似的。晓晓表示不办，不图什么名声，借的这点钱必须精打细算。妈妈把林子喊到她那边，不知怎么给他灌的迷魂汤，林子非要办，一副责任在肩的样子，好像办个酒他就有面子了他就得到人人夸奖了他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似的。晓晓想要讲道理说服他，林子眼一瞪，又是梗着脖子蛮横地吼，“坐你的月子，其他的事不要你操心。”
无论对与不对，他都不肯耐心的听完，不肯和晓晓商量。晓晓第一次领略了林子的偏执，固执和大男子主义，也第一次领略了他任何人的话都听就是不听晓晓的。
当然是晓晓拗不过他。她刚刚生产的身体很虚弱又带着病呐，不想生气理论，第一次让步了，后来无论大小事，每次都是晓晓让步。
其实晓晓明白妈妈哪有那么好心送“祝米”是为俩人考虑？妈妈是为她自己打算。因为晓晓出钱她得面子，外面的人以为是她操办的。林子竟然听信她三言两语的忽悠。妈妈那一张嘴死的能说成活的，惯常颠倒是非黑白挑拨离间。
林子赶着去娘家报喜，晓晓满怀期待，至少应该有鸡蛋吧？她很想吃鸡蛋，最喜欢糖水荷包蛋，从来没有吃够过。傍晚，林子空着两手回来了，什么都没有。林子说他娘家要一周后才来“送祝米”。晓晓难过又生气，就不能先拿点鸡蛋回来吃着吗？非要等那一天？晓晓直觉婆家听说是生的女儿的缘故吧！包括妈妈也是。
其实晓晓也不是想生儿子，不是重男轻女，是觉得女孩在这世上要比男孩更难，更辛苦。她自己都够苦的了，又把女儿带到了这世上，周围的所谓亲人们又都是如此冷漠无情，晓晓心里的沉重感多于喜悦，她直觉沉甸甸的责任压在心头。晓晓在女儿娇嫩的脸蛋上印下温柔的一个吻，心里暗暗发誓，“宝宝，别怕，有妈妈！”一股力量在心里升腾。
妈妈嘴巴里高声嚷嚷着管半个月，其实林子在家，妈妈只施舍了两天的饭就很不耐烦了，但还是喊过去吃。第三天，晓晓就自己下床去妈妈的厨房吃饭，她怕自己特殊待遇又引起妈妈的不高兴。那几天妈妈生怕林子不办酒，态度好多了，带着林子一起去镇上采购。林子什么都听妈妈的，买的肉菜烟酒等等东西全部放在妈妈的房间。妈妈的任何东西都防着晓晓和林子，而女儿女婿的东西不能防她，如果东西不放在她那边只怕她会骂，“难道还怕老子给你偷了吗？”
办酒的那天亲戚们从早上陆陆续续的来了，晓晓的房间两头都是门，也算个过路屋，不胜其扰。堂舅妈来看晓晓和孩子，打量着房子连连惊叹，“你妈心也太狠了，这屋多冷啊！两边的门开着穿堂风吹了你会落病的。她装修好的房子空着都不给你住，她的狗下崽都怕冻着在她床前铺的窝呢！”
晓晓听明白了，她在妈妈的眼中还不如她的狗重要！
那天中午，林子端来的是一碗蹄髈。那是晓晓月子里吃得最好的一顿，还是花她自己借的钱办酒才吃得到蹄髈。要是不办酒，那一千块钱每顿买蹄髈都吃不完。
婆婆送来了两只鸡，几斤猪板油，公公给了孩子一百块钱。亲戚送的东西都放在隔壁房间。午饭后婆婆和她那边的七大姑八大姨在收拾背篓。婆婆又带了一只鸡回去，猪板油切了一半带走。
婆婆从晓晓房间走的时候看见一个很大的背篓扎扎实实一篓子东西，上面盖着衣服。那时候生孩子还不流行送钱，都是送鸡蛋，面条，白糖红糖，汤圆粉，白酒，豆奶粉，毛线，小衣服，娘家有疼儿女的会送十几只老母鸡的。后来，有生产队的婶子告诉晓晓，“你婆婆是轻轻松松的来，压的勾腰驼背的走，她那边的亲戚给她打掩护挡着人装的东西，不像话！你妈也不帮你看着点。”
晓晓苦笑，婆婆知道妈妈不疼她才敢大张旗鼓的来薅东西。没有的时候没人给一点，借钱办酒席收点东西谁都想来拿。晓晓不好吭声的是婆婆帮她洗了生孩子换下来的床单衣物，而放了那么几天了妈妈不肯洗，林子也不洗，说扔掉。气得晓晓骂他“不要钱买吗？”婆婆虽然是帮儿子洗，晓晓还是感激她的。
下午客人走了后，晓晓看了下，那个一米多高的老式大衣柜装满了，还有几筐鸡蛋。
席上的剩菜给晓晓和林子吃了两天后妈妈的脸就垮下来了，冷冷的说“你们自己做饭，帮你们办席我倒贴了好多东西。”而妹妹自从来了后就没有走。晓晓还想吃蹄髈，问林子，林子说好菜都被你妈收起来了。
宝宝见天长，一天一个样，越来越可爱漂亮，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尤其灵动，眼睛最像晓晓。带奶娃娃的辛苦只有做过母亲的才知道，睡觉都是浅睡，孩子动一下就醒了，一晚上要换几次尿布，喂奶，而男人可以睡得像头猪。
每天做饭洗尿布的活儿林子干了一周后就不耐烦了，跑娘家找他伯父借了两千块钱买了辆摩托车说跑摩的。晓晓惊讶，生孩子求他去娘家借钱都不去，他要买摩托却一下子就借到钱了？但是想只要他肯踏踏实实做事，跑摩的每天都是现钱，有专职骑手靠摩的养家都不成问题。志军不都是利用空闲时间跑摩的吗？晓晓对林子寄予厚望。以为是女儿出生让他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