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还未死,就迟早都要死。
——汉十五
西疆瀚海,小小茶摊,有惊世骇俗的一战。
王朝最为精锐之师,仪仗兵,仪仗兵最为荣宠之帅,汉十五,有十五刀,取自无名处,所过之地,破灭万物。
狄鹰身经百战,对于危险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使这位出身大名府的捕头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双拳用力下按,力道奇大,将沙土之地砸出个半丈方圆的深坑,其中黄沙冲天而起,组成一道漫天沙幕。
就在这防御网组建之刻,那一柄来自无名处的无名刀从天而降,火焰熊熊燃烧,将狄鹰极拿手的沙幕天牢给击穿,凿了个通透,余势不减,劈头砍来。
刀上杀意炽烈,狄鹰大骇,抱头鼠窜,大喝一声:“弄死这犊子!”
随他话语落下,一道敏捷身影呼啸闪过,手中一根短小木棍,重击向汉十五后脑。
汉十五拧腰甩胯,身子堪堪倾斜,既避过了短棍袭击,尤有余力劈出一掌,青三娘抬臂格挡,才知这位大元帅力道惊人,胳膊都好似被他击折,闷哼一声倒退远去。
再看天牢之中,无名刀攻势猛烈,仿佛认准狄鹰,任他逃窜也无济于事,衔尾紧追,不杀此人不罢休。
狄鹰再出沙刀,不敢托大,索性一口气凝聚三把,双手分握一把,另有一把随他前行,飘飘荡荡,杀向无名刀。
汉十五环顾周遭,马匪早被他吓破了胆,青三娘又趴着起不来,于是便安下心,疾走数步,迫近狄鹰,蓄满劲力一拳将那黄沙天牢给击个粉碎,一手握住那随狄鹰前进的沙刀,用力一挥,要给狄鹰来一招透心凉。
身后这股凛冽杀机同样不可小觑,狄鹰不敢分心,第十五刀委实霸道得不讲道理,狄鹰毫不怀疑被这样的一柄刀贯穿心胸会是怎样惨烈的下场。
那刀已经来到眼前,狄鹰挥舞双刀迎击,甫接触,双刀顿时散作沙尘,簌簌落地,那刀则不改余势,裹挟烈火兜头杀来。
狄鹰瞪大双眼,眼睁睁望着无名刀劈落自己头颅!
远处沙丘上,铁忌仔细观察战场变化,对于汉十五露出的这一记无理手表示赞赏,却不觉得出乎意料。
能够坐稳天下第一军的指挥使宝座,没点压箱底的本事怎能行。
他发现,在那无名刀即将砍落狄鹰头颅之时,大名府的狄捕头不可察觉地朝他望来,眼中并非求助,而是一抹晦暗如深的冷酷。
铁忌抚摸刀剑,朝他点点头。
时至如今,狄鹰始终在隐藏自己的杀手锏,而铁忌则十分想见到他的杀手锏究竟为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狄鹰暗自叹息,既然汉十五会有这般强悍后手,那就不得不在铁忌面前暴露他的压箱底本事了。
随着两把黄沙刀的溃散,无名刀眨眼来到身前,狄鹰单臂用力,一圈黄沙缠绕上手臂,好似给他来了个保护套,于是他便用这手硬生生攥住了霸道的无名刀,同时另只手使力下按,好似抓住了什么力量,随后向半空招手,瞬间黄沙平地起,周遭尽皆被黄沙笼罩,像个围困天地的大樊笼。
再抬头看,空中有刀剑如雨下,剑意森森,刀光冷冽,扑簌簌坠落,无论是谁身处此等黄沙樊笼,必然要被刀剑穿成个刺猬。
汉十五再不敢贸然偷袭,握着沙刀要逃,一根短小木棍也不知使了多大劲道,径直穿透狄鹰大樊笼,照着汉十五脑门就是一式重击,青三娘穿过沙幕,来至大樊笼之内,趁汉十五懵神空当,捡起短棍又是一通猛捶,打得大元帅鲜血直流,摇摇晃晃。
一切都发生于电光火石间,无名刀即将削去狄鹰颈上头颅,狄鹰拼却重伤,握刀的手亦被刀身烈火给烧脱了皮,这疼痛自然无以复加,令他大汗淋漓,不得不咬牙坚持。
天幕刀剑终于落下,仿佛长了眼睛般,自行避过狄鹰与青三娘,扑簌簌降落于无名刀之上,狄鹰喝道:“带他出去,他尚有用!”
青三娘不犹豫,拽起汉十五冲出大樊笼,独留狄鹰面对那神奇诡异的第十五刀。
战斗也进入尾声,大樊笼内刀剑落下,不但将无名刀身的烈火给扑灭,那刀身也架不住无数刀剑撞击,已然有了裂痕。
再无威胁了,狄鹰抖手甩刀,抛掷于地面,不解气,再狠狠踏上一脚,“呸”了一声。
大樊笼退散,露出狄鹰真容来,众人瞧见他右手攥那无名刀时已然被烧焦,好似脱了一层皮,刀身之上杀意弥漫,将他前胸也给捣得鲜血长流。
不过他终究是胜利者,不但活了下来,还活捉了汉十五。
青三娘抹一把脸上血迹,一脚踢翻汉十五,笑道:“净整些没用的!”
无名刀消失无踪,狄鹰危机自解。
他扭头望向沙丘,铁忌不见了身影。
此次可算九死一生,青三娘救了他的命,由不得他不衷心感激,抱拳道:“你我可真有默契,日后有危难,狄某一定为你身先士卒。”
青三娘啐一口,道:“不要你拼命,把我月供给省去,我这小本经营,省了月供能省去不少麻烦。”
狄鹰有了闲情玩笑,“三娘也缺钱?”
“哪个不缺钱?”
狄鹰突然不语,闭上眼细细感知,俄顷,又道:“那位驸马老爷已成强弩之末,不过有个高手护佑,我须亲自去一趟,待捉了驸马,赏银可有十五斤黄金的,都送与三娘,给你再起一家茶楼。”
青三娘揶揄道:“一家可不够,王朝帝国都开分店,赚他个盆满钵满。”
狄鹰竖起大拇指,赞一句:“三娘有魄力!”
青三娘抬腿给他一脚,骂道:“还不去!”
狄鹰笑着离去,策马狂奔,率领残存的几十马匪前往支援。
与此同时,铁忌也已动身前往另一处战场。
——
瀚海茫茫黄沙,此地不知何处,只有两人一马傲立沙丘,四周横尸百余具,健马死伤过半。
劫后余生的驸马对这位独臂少年充满敬佩,他自己瘫坐着喘气,好似经历了一场大战,反观一人一槊力扛群敌的陶经,气息均匀,眉目冷峻。
好景却不长,陶经目视远方,沉声道:“他来了!”
驸马骤然起身,心提到了嗓子眼。
经历一番恶战,狄鹰已大汗淋漓,索性舍了外衣,赤着上身,露出一身肥肉。
休瞧他这肥硕身材,这半生也不知遇过多少强敌,都叫他大难不死,足见狄鹰武艺与智谋皆超群无双。
这么样的一位人杰对阵王朝驸马,是否仍旧稳操胜券?
狄鹰很快逼近,驸马正襟危坐,问询陶经:“这一位可是王朝极富盛名的捕头,你有多大胜算?”
陶经沉默不语,驸马又问:“莫非一点胜算都无?”
陶经沉声道:“这根本就算不上是个问题。”
驸马笑道:“如此看来,陶兄弟该有十足的把握。”
等待狄鹰逼近,陶经扬声大喝:“天下地上,我无敌!”
他这话既是对驸马而言,亦是对狄鹰所讲,狄鹰听得分明,心内莫名多了些踌躇。
对阵陶经,他虽不知底细,却觉得出此人强大,无论气势与身段,可算举世无双,独臂擎大槊,脚下一点,便有骇人沙尘冲天起,狄鹰只得舍马狂奔,一头撞进他的沙幕,抬手间沙刀在手,直扑陶经。
大槊近战不利,陶经擒住驸马后撤,大槊则凭空御使,稳稳横亘身前,阻拦狄鹰进攻步伐。
退至八十丈,丢下驸马,嘱托他小心藏身,陶经再无留念,起步前冲,势如猛虎奔雷,一槊挑向狄鹰咽喉。
狄鹰果断弃刀,双臂齐振,调动周身力道,牢牢箍住这大槊,陶经迅猛回槊,敌退我进,狄鹰随这动作欺近,距陶经不过数尺远近,探手招来沙刀,就势横扫,意欲斩落他项上人头。
陶经岂能叫他如愿,单臂弃槊,一拳就给他击溃了沙刀,狄鹰大骇,未料及此人深浅恐怖如斯,急欲撤步,陶经早已等候这一刻,又攥紧大槊,扯起膀子抡圆,用力一挥,正中狄鹰头颅!
受这一击,狄鹰顿丧战力,扑通倒地,倒地之际陶经再出一槊,击中他胸腹,将狄鹰整个挑飞,重重落地。
生死不知。
若非这质地略松软的沙土,换做其他任何场地,只怕狄鹰也仅有身死成泥的下场,毫无悬念。
茶摊之内与青三娘交手,陶经不温不火,此番大槊在手,便好似变了个人,武功修为皆出类拔萃,纵使狄鹰修为高超,也落得个败亡一途。
陶经站立原地,一动不动,视线紧锁狄鹰倒地之处,这狄鹰平素吊儿郎当,此际韧性显露无疑,身受重伤,犹有余力支撑不死,艰难爬起来,咧嘴朝他笑。
陶经扭头,瞧见驸马站在不远处,喝道:“杀了狄鹰!不留后患!”
得了令,陶经再无犹疑,提槊冲锋,纵使驸马不谙武学,也瞧得出来这一槊捣去,狄鹰绝无幸理。
纵有天神下凡要来救他,也绝无可能!
狄鹰,你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