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遥听完我与白无色之间的往事,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嫊嫊以为我还会去吃一个老人家的醋?”
“虽然他现在老了,可实际上,他只不过比我大五岁而已。”我指着自己,“我已经一百三十六岁了。”
我死后,身体的生长速度虽然没有停下,不过却极其缓慢,如今单看我的脸,顶多不到二十岁。
秦君遥说:“可是嫊嫊看起来比我还小。”
“也是,便宜你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去查若磐族的毒因,我先走了。”
我还没走两步,就感觉他抓着我的手没放开。
“这就走了?”秦君遥挑眉,“万一儿子的兔子又不见了怎么办?他到时候又要哭。”
我板着脸,“养不教谁之过你心里清楚。”
秦君遥忍笑,有些不舍,却还是放开我,叮嘱道:“万事小心。”
“你也是。”
与秦君遥分别后,我回到了琉璃宫。
月光下,整个宫殿的光华都柔和了,和白天相比,更加的璀璨一些。
大概是其中有些宝石能与月光交相辉映。
叶清风靠在一个与我腰齐高的罐子旁睡着了,霜月白坐在一旁翻医书。
我小声问霜月白,“白无色什么时候回来?”
霜月白想了想,“按照曾祖父的轻功,也就是这两日。”
我点点头,准备找个地方睡觉,最好一觉睡醒,我就能见到白无色。
我很想念他。
琉璃宫里没有棺材,好不容易有口井里头还涌着冰蓝色的水。
我极其畏光,只有在封闭的环境里才能安心睡过去。
沿着宫殿转了一圈,到处都是银光闪闪的晶石,我只能把主意打到了那个大罐子里。
霜月白余光瞥见我跳进罐子里,惊得手里的医书都掉了。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我将食指放在唇中,“嘘。”
霜月白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捡起脚边的医书重新看了起来。
第二天我是被一阵尖叫声吵醒的。
一个白发少女惊声尖叫,打碎了手里的托盘,碗里的白粥流了一地。
我缩在罐子里,歪着脑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瞪着眼看她。
叶清风也醒过来,他下意识看向罐子口,我还没来得及爬出来,就和他打了个照面。
“早啊。”我朝他挥挥手。
叶清风:“……”
“你在罐子里作甚?”
“睡觉啊。”我有些哀怨地盯着白发少女,好端端地来盯罐子作甚,吓到了自己不说,还吵醒了我。
霜月白此时也醒了,还维持着看书的姿势,坐得极其端正。
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重新备些早饭上来。”
“是。”
白发少女的头发长度不及霜月白,只到膝盖处。
我不禁怀疑,难不成若磐族是看头发长短来划分的地位?
我重新裹好黑布,爬出罐子,左顾右盼了一圈。
叶清风不解,“找什么呢?”
我扭头,指着垂地的纱幔,露出一副迫切想要拥有的表情。
叶清风更不解了,“你要这个做什么?”
倒是霜月白点头,“姑娘自便。”
我捧着一堆能把自己包裹起来的纱幔重新跳进罐子里,对他们说:“白无色来了之后,还请务必叫醒我。”
霜月白应了我,我这才放心地重新闭上眼。
虽说是有血缘关系,可霜月白的长相一点都不随仙王,仙王的长相带着几分异域美艳,比当时众多花楼评选出来的东陵第一美人还要好看上几分。
我当时心想,这种漂亮的少年,就该让我得到。
于是我去跟父皇交涉,要仙王进宫陪我读书。
父皇说他只是昏庸,又不是失智,平白得罪一个医药世家对东陵有什么好处。
我当时大感意外,没想到父皇竟然还有为东陵社稷着想的一天,实在难得。
为了打消我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父皇特地安排了数十位貌美如花的少年给我做伴读。
一群穿着艳丽擦香抹粉的少年浩浩荡荡地走进学堂,又浩浩荡荡地出现在我面前,整齐地向我行礼。
一串花楼艺名报完过后,只听得洪亮的声音整齐划一地喊:“向公主请安,公主万福!”
我当时才十一岁,就沦落为全学堂的笑柄。
尤其是凤诀,他整整嘲笑了我半堂课。
为何只有半堂,因为他笑得太过于夸张,被梅镜玄罚去外面扎马步,我听不到了。
白无色待我极好,还教我药理,说我长得很像他老家的胞妹。
可惜他只在东陵呆了三个月就离开了,不过后来我经常与他通书信,直到东陵国破,才与他断了联系。
我从来不敢想,我在这世间竟还能有再见到旧友的一天。
恍惚间,有人在敲罐子。
我动了一下,就有人将我从罐子里抱出来。
是秦君遥。
他将我身上的黑布裹紧,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借着他的力站稳,头一件事就是问:“白无色回来了吗?”
“没看见,许是还没有。”秦君遥道,“听到些若磐族的秘闻,贺十三娘说你或许也想听,我便来寻你了。”
听到这里,我拽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到了驿站,贺十三娘从秦君遥手里把我抢过去,带我去到房间里,“九九,快来。”
关上房门,隔绝了风雪。
红泥小火炉里温着酒,几盘油酥点心摆在岸上,小孩同他的兔子正啃着麻团。
我有些嫌弃这只胖兔子,它怎么什么都吃。
秦君遥坐在我身边,为我倒了一盏清酒。
我一口咽下,囫囵尝了个味,催促道:“快些与我说说,你们都查出什么消息了。”
贺十三娘清了清嗓子,“九九,你该知道雪国不是国吧?”
我点点头。
雪国其实是若磐一族发源而来,这里没有王,只有家主,权利与王无异。
贺十三娘道:“若磐族历任家主皆是族老推举,可之前十年,若磐族竟无家主继任,你猜是为什么?
我茫茫然地摇摇头。
贺十三娘道:“据说是有什么诅咒,专咒家主。霜月白之前的那个家主,好像是疯了,自己掐死了自己。往前再倒几任也一样,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我惊诧极了,“那这群人把霜月白叫回来继任家主,是什么居心?”
贺十三娘摇摇头,问:“九九相信这诅咒一说。”
“我相信啊。”我指着自己,“我也会诅咒。”
贺十三娘的表情从一瞬间的震惊变作赞赏,“这么冷门的歪门邪道你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