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确定吗？”西耶娜问道。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
事实上，她很清楚这恐怕也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问同样的问题。
妈妈翻了个白眼，“西耶娜，我了解你。在某些方面，我可能比你自己都更了解你。我能看出来你什么时候快到极限了。
你现在眼睛里的神情，就跟你爸爸和我硬拉着你去参加派对，还逼你社交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的神情一模一样。”
西耶娜皱起了眉头，“我没事呀。”
妈妈给了她一个拥抱。这拥抱感觉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不过她还是接受了。
“你当然没事，亲爱的。但要是能有几个小时独处的时间，让你好好想想事儿、放松放松，你会感觉更好的。”
西耶娜局促不安地动了动，“您会和我保持联系吧？”
妈妈点了点头，“我带着手机呢，你也知道我的号码。等我们到地方了，我会给你发张照片的。”
西耶娜也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面向妹妹们，努力摆出一副尽可能严肃的神情，“你们三个会乖乖听话吧？”她问道。
五个脑袋一起点了点，“我们会很乖的，”泰迪说，“我们不会给继老大捣乱的。我们会完全按她说的做。”
“拜托了，亲爱的，就叫我克莱尔吧。”
“好的呀，继老大。”泰迪说道。
西耶娜指了指泰迪。“除非是情况万分紧急，否则不许变成熊，而且你最好相信，要是你变了，可得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泰迪的脑袋上下点个不停。
西耶娜又把手指向雅典娜，“不许为了好玩就吓唬别人，也别太捉弄你的妹妹们了。别以为你最听话就能为所欲为了。”
“知道了，姐姐。”雅典娜说。
西耶娜指向翠妮蒂，指向她的三个身体。“还有你，不许去翻垃圾桶了。”
翠妮蒂的三张嘴巴同时发出抗议的叫声。
“一次都不许，”西耶娜说，“去的路上连街边的垃圾桶都不许翻。”
妈妈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话，“我从没想过会看到你这么有威严的样子，挺适合你的呢。好了，别担心，我能照看几个孩子的。
就是去买个冰淇淋，很快就回来，肯定不会有事的。”
“拜托，您可别乌鸦嘴呀。”
妈妈又抱了她一下，接着西耶娜蹲下来，挨个抱了抱妹妹们，妹妹们这才走出房间，总共抱了五下呢。
门咔嗒一声关上了，西耶娜突然发现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了。
她转过身，打量着房间。
屋里有点乱，这么小的地方挤着好几个爱捣乱的小家伙，想收拾整齐也难，不过除此之外，这还是她开学时就住着的那个房间，只是……更安静了些。
西耶娜皱起眉头，然后抱起双臂。才过去不到一分钟，她可不许自己就开始想念妹妹们，毕竟以前她一直都是能躲着别人就躲着别人的呀。
她没有沉浸在这种矛盾又奇怪的情绪里，而是走到书桌旁，把书桌抽屉拉开了。
从塞门特那儿拿到的文件都在里面，整齐地堆放在几张活页纸上的蜡笔画下面。
她也没费心去藏它们，毕竟她都想不出这屋里有什么好地方能藏东西。
她把椅子拉近书桌，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新的笔记本，按出钢笔的笔尖，然后身体前倾，开始研究起来。
实际上，她觉得这些文件能解决自己问题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呀。
而且，她在研究的时候，也可以让那些问题在脑海里慢慢沉淀沉淀。
可惜的是，这些文件可不是老师为了教学而整理出来的，也不是从教科书里摘录的内容。
它们就是一堆半整理好的报告、地图，从各个网站打印出来的页面以及一些打印文件。
才看了五页，她就放弃通读了，转而开始给它们编目分类。
她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移动着，她开始把所有内容拆分成更小的部分。
首先，她按照文件原本的顺序，在每页的顶端标上序号，就用序号来指代它们。
等她弄清楚这些文件大致属于哪个类别后，再给它们加上字母编号。
很快，她的书桌上就分成了二十几个小堆，桌子上地方不够了，旁边地上也堆了几小堆。
“这弄得好乱呀。”西耶娜总结道，不过这乱倒是乱得有条有理了。
这些文件里既没有什么行动纲领，也没有对她所面临情况的简单说明。
相反，它们是一些零零散散的证据，能证明……西耶娜渐渐意识到，这是一个犯罪组织诞生的证据。
有些文件是用来敲诈勒索的材料，能证明不同的人犯过某种罪行，或者对配偶不忠。
这类证据大多出现在账目报告里，还有些地方做了标注，它们来自城里的几家公司。
大多数网页打印件都是待售房屋的清单。其中一处就是她和妹妹们一起突袭过的地方。
是藏身处？安全屋？
西耶娜把笔记本往前翻了翻，列出了那些地址，她可以去实地查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人住在里面。
她手里的报告几乎每页底部都有个“h”字样，看着有点像个简陋的房子图案。
“霍米”，就是那个她和泰迪在梅拉顿的帮助下抓住的反派。
她快速浏览了一下这些报告。报告大多提到了城里一些和小帮派有过纠葛的商店，然后详细说明了那些帮派是如何被赶走的。
还有一些“收款”报告，旁边列着捐款数额，单看每一笔数额不算多，但加起来可就不少了。
塞门特每个月靠收取保护费就能捞到好几万美元呢。
他还经营着两家小生意。就西耶娜目前看来，这两家生意本身完全是正当的，只不过在记账方面有点猫腻，把那些“捐款”变成了应税收入。
总的来说，他这个收保护费的勾当赚的钱也就比卖便宜披萨给那些饥肠辘辘的大学生多那么一点儿。
西耶娜才看了一半文件，手就已经开始抽筋了。
她往椅子背上一靠，把腿盘了起来。
要把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可真不容易。
说实在的，塞门特也没必要把所有东西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呀，这是他自己的生意，这些是他做的笔记，他没必要给自己解释业务操作情况嘛。
西耶娜突然意识到这一切规模是多么小啊，当然，是挺复杂的，但规模确实很小。
就是和其他帮派发生了几次小冲突，有几份关于小偷被打伤的报告，还有几个小团体经营的一些小把戏。这座城市可能都从没注意到这些事。
西耶娜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对塞门特的了解，这个老反派之前对她来说也就是个小威胁，虽然她知道自己之前低估了他，但没想到低估了这么多。
这想法挺吓人的。
西耶娜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差点被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已经太习惯周围一直有吵闹声了，现在安静下来，倒被吓了一跳。
她抓起手机，打开一看，有几条妈妈发来的消息，是妹妹们的照片。
她们都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手里拿着冰淇淋甜筒，脸上和衣服上也沾了不少冰淇淋呢。
至少她们玩得挺开心的。
西耶娜笑了笑，然后快速给妈妈回了条消息，接着又看了看那些文件。
要是她想不出办法来，她们的快乐时光可能很快就没了。
西耶娜感觉自己比平时更坚定了些，她拿起笔记本，往后翻了几页。
塞门特经营着几家生意，就她目前能判断的来看，至少除了账目方面，生意本身是正当的。
他不在了，现在是谁在经营那些生意呢？
还有那些之前给塞门特交保护费的人，塞门特没了，他们会作何反应呢？对西耶娜来说，这情况会有利吗？
有两条线索可以跟进一下。
她一边在本子上记下一些地址，一边暗自点了点头。
她第二天下午有课，但上午有空，那会有充足的时间去调查一番。
如果那些摆脱了塞门特保护费勒索的人慷慨解囊的话，说不定这会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笔正当收入呢。
而且如果那些生意需要帮手的话，或许那也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收入来源呢。
总归是有点儿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