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额角有虚汗冒出,后背挺得笔直,正襟危坐地坐在一边,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被她僵硬地抱在怀中。
香香软软的,好像抱了块香喷喷的炸鸡。
但她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在她身前不远处交谈的两人,不时的将目光扫来。
炭吉对郁子或许有一定的信任,但之前郁子流口水那一幕属实有点掉好感,再加上为人父的职责所在。
哪怕他有刻意地收敛目光,但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扭头。
而缘一,单纯的是看炭吉扭头,自己也跟着看来。
郁子只感觉自己手上抱着的不是孩子,而是在博物馆展览的某种价格昂贵的易碎品。
但凡自己有一点异样,旁边的保安就会冲上来把她按倒。
如坐针毡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别说,效果是有的,至少食欲下降了不少。
“大家,我回来了!”朱弥子抱着一大盆栗子回来,“你们看,今年的栗子有这么大哦~”
当她回到屋中,看到僵硬抱着孩子的郁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郁子小姐,孩子可不是这么抱的。”朱弥子笑着从郁子怀中接过孩子。
郁子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来,长长地出了口气,擦了把额角的虚汗。
这带个孩子比她强撑着身体跟岩胜战斗都还要难。
见她如释重负的样子,朱弥子不禁打趣道:“您也该学着怎么带孩子了吧?”
“郁子小姐这样可成为不了合格的母亲。”
郁子嘴角抽了抽,有种无法反驳的无力感。
惹得一旁两个知情人偷偷发笑。
……
炭吉一家一如既往的热情让两人难以推辞,因此受到炭吉一家的款待,暂住了些许时日。
一天下午,朱弥子在屋内小憩。
郁子僵硬地抱着炭吉的小儿子坐在一边,缘一则是跟朱弥礼惬意地玩耍。
“茶已经泡好了。”炭吉端来茶水。
“真是抱歉,竟然让客人帮忙带孩子。”
缘一的声音淡淡响起:“不用在意,她一定累了吧,生养孩子是一件辛苦的事。”
她在意!
郁子立马投去求救的目光。
炭吉将茶水放下后,连忙上前接过孩子。
炭吉汗颜道:“辛苦了,郁子小姐。”
之前朱弥子说过郁子不会带孩子的话后,便有意无意地将孩子交给郁子来带。
美其名曰,培养郁子小姐带孩子的能力。
尽管郁子很是认真的说自己不会结婚的话,但还是顶不住朱弥子的热情。
这些天,郁子从未在他们面前吃过食物,朱弥子自然也就从众人口中得知了郁子的事情。
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依旧信任着她,愿意将孩子交给她带。
郁子怎么拒绝得了。
“没有,小孩子……很好。”郁子擦了把虚汗,极为勉强地笑了笑。
炭吉汗了汗,似乎是场艰难的战斗。
缘一看了看天色,浅浅地喝了口茶,淡淡道:“喝完这杯茶,我们就离开了。”
炭吉微一愣神。
郁子微微一笑:“一直待在这里白吃白喝,兄长会过意不去的吧。”
炭吉抱着熟睡的孩子,连忙道:“怎么会,两位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们的帮助,别说我们了,就连这孩子也没有机会出生。”
……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我明白了。”炭吉犹豫之后,说道,“那至少让我把你的事迹流传下去。”
缘一只是平静的回道:“不需要。”
炭吉担忧地看向他:“可是,你应该也很困扰后继无人吧?”
“就算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卖炭郎无法继承。”
“总有一天也肯定有人……”
……
“不需要。”缘一平淡的声音响起,他拿起茶杯,转头看向炭吉,平静的道,“穷其道者,归处亦同。”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行进的道路又有何不同。”
“最终都会抵达相同的地方。”
“你好像把我视为与众不同的人,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守护不了任何重要的东西,在人生中,该做的事情没有一件做到,我是个毫无价值的男人。”
炭吉担忧地看着这个平静的男人,内心的言语呼之欲出。
请不要……
“请不要这么说。”郁子平静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她背对着廊上两人坐在屋子内侧。
“就算当时有其他柱在场,他们也没办法斩杀无惨。”
“没有人要求你必须打败无惨,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是不应该强加给他人的。”
“兄长没有任何错。”
缘一是个看似感情淡薄,实际上内心十分善良的人,他一边说着穷其道者,归处亦同,看似漠不关心他事,一边却又对自己没能斩杀无惨而感到愧疚。
这也是他打从心底觉得自己没用的原因。
空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却什么也没有做到。
缘一的眸子微微闪烁,有了些许波动。
有了郁子的开头,炭吉也是立马附和道:“是啊!缘一先生!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是不对的!”
缘一抿了抿嘴唇,并未多言,他看着太阳自天边落下,喝掉手边的茶水。
缘一起身收起身旁的日轮刀:“郁子,我们走吧。”
炭吉似有挽留之意:“这就走了吗?”
“嗯。”
客人要走,做主人的肯定要相送才是。
炭吉将朱弥子叫醒,为两人送行。
炭吉的女儿朱弥礼不知从哪里找来两朵长春花,将其送给了两人。
花语是温柔追忆的粉色长春花,以及代表友情的白色长春花吗?
郁子捏着手里粉色的花朵,笑着将朱弥礼抱起。
孩子可能不懂什么花语,但对两人的喜欢是无法掩饰的。
离别之际,朱弥子活泼地挥舞着双臂,在缘一跟前软磨硬泡的说着想要看看剑招剑型。
承蒙炭吉一家热情款待,缘一又怎么可能拒绝。
……
荒芜的夜色降临,林间刚刚响起的虫鸣声忽然之间仿佛被掐断了声源。
朦胧的夜色之中,炭吉家门前却是升起了一轮炙热的太阳。
漆黑的刀身上升腾起橘红色的灼灼烈火,匹炼的烈焰好似华丽的绸缎般在半空中飞舞,又好似一条威猛的火龙咆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