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无奈,“昨日莫大人送世子回来时,就没见到世子腰间有玉佩。”
故青白泄气道,“一块玉佩而已,丢了就丢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墨染急道:“那块玉佩是侯爷亲自去给世子求的,从小到大一直带在身上,从不离身。”
故青白挠了挠头,回忆道:“可能是昨天坐二哥马车回来时落马车里了,等明儿我去找找,说不定就找回来了呢。”
墨染轻叹一声,道:“今天白日里故旬送了个幼儿过来,说是世子你授意让他送的。属下把幼儿安排在下人房里。不知是否妥当。”
故青白理了理衣襟,向门外走去,先肯定故旬,不然以后故旬过来不好办事,“是我叫故旬送的,墨染你做的很好,现在带我去看看那孩子。”
下人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故青白抬脚往里面走去,墨染本能察觉不对,伸手扯住故青白手腕往后一拽,将人护在怀中。
下一刻,犹如小炮弹一般的人冲出来,抱着她的腿就是恶狠狠的一口。
墨染面不改色,先把世子扶好,弯腰在幼儿下颌一揉一推,咬在小腿的力道就松懈了下来。
耳边传来一阵幼兽般的困吼。
屋里没灯,长期受欺辱的小猫小狗神经都是紧绷的。
回家第一天应该是温暖明亮的房间,香气扑鼻的食物,和一个柔软舒适的窝。
故青白从房内退了出来。
缓缓吐了口气。
安抚受伤小动物需要足够的耐心。
前提是先做好保护措施,避免在安抚流浪小动物时误伤自己。
她有点忙忘了。
上下前后仔细巡视着墨染身上是否有何不妥。
最后目光定在墨染右侧小腿处,那处衣袍有些可疑口水痕迹。
她半蹲下想去掀墨染衣袍,却不想墨染连着后退两步,避开她的手。
还一脸诚惶诚恐看着她,问道:“世子你要做什么。”
故青白冲她招手,“你过来我看看咬破皮没有,咬破了要消毒的。”
墨染摆手,“不用,属下没事。”
房间里黑沉沉的,幼儿含糊不清的哭闹着。
充满了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
故青白往屋里走,墨染几步跟了过来,先她一步进屋把蜡烛点上。
瞬间窄小的房间里有了光源。
勉强可以视物。
幼儿一身伤明显被人细心处理过,坐在地上,下颌方才被墨染卸了下来,不正常的张着。
加上早上挨的揍,看起来颇为惨不忍睹。
故青白给墨染使了个眼色,墨染看懂了,走至幼儿面前,准备帮他把下颌接好。
幼儿本来在哭嚎,看见侍卫服饰下摆在面前一晃而过,瞬间脚掌撑地害怕地往后蹬。
故青白蹲下来,与他平视,笑的和蔼可亲,“看来小豆丁还是知道怕的。”
幼儿看着故青白的一张脸愣神,后面墨染趁机出手把他下颌接了回去。
故青白抬手揉了揉幼儿小脑袋瓜,却不想下一秒幼儿突然抓住她手腕就咬。
虽然才三四岁,但咬合力着实有些惊人。
故青白不由轻嘶了一声。
墨染飞快卸掉他下颌。
“世子,这幼儿有些危险,你不要离他太近。”
收回的右手腕骨外侧被咬出一个小小牙印,有些渗血,不过没破皮,不然就要用酒消毒。
故青白嗯了一声,退开两步。
估计墨染小腿上的牙印也差不多是这个程度。
看着幼儿肿起的脸颊有些于心不忍。
交代道:“墨染,重新找个大些的房间。明儿再找个温柔有耐心,自主能力强的夫子过来一对一启蒙。”
看起来应该有三四岁了吧,却不会张口说话,只会嗯嗯呜呜的叫喊。
墨染点头答应了。
故青白做好防护后,在安全距离下安抚了幼儿很久。
温暖明亮的房间,香气扑鼻的食物,柔软的小窝。
还有温柔的大哥哥。
这一切都让幼儿降低了防备进攻的姿态。
见第一天安抚效果不错,故青白准备去看下晚舟两人。
刚走了几步,就听一声奶声奶气呜咽着哭出声来。
故青白骇了一跳,转过身来看。
就见幼儿看着她的方向哭嚎。
两人中间间隔着成人五六步的距离。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故青白一身青绿衣袍被寒风扬起又落下,眉目荣极裯丽,乌发如锻,天地颜色,不及她分毫。
“我等你好久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里面居然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疲惫和绝望。
幼态的眼中却全是留恋与惊喜。
情绪充沛的不像是个三四岁的孩子。
故青白对上这双眸子,莫名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仿佛只这一眼对望,两人就等了千万年。
她自己就是个穿书的怪胎,此时见领回来的幼儿如此这般,不大怎么害怕。
盯着幼儿问道:“你等我?你为何等我?”
幼儿悲恸万分,“青白,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声青白出来,故青白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小孩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两人换到灯火通明的卧房,秉烛夜谈。
故青白越听越震惊。
也不得不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依小豆丁的原话来说。
他是借尸还魂而来。
已经活了一世。
上一世和故青白是夫妻关系。
并且两人感情十分要好。
故青白听着一句句拗口的话从三四岁幼儿口中说出,感到一阵违和又不可思议。
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小豆丁见故青白脸上恍惚的表情,就知道这个消息给故青白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故青白伸手去够茶盏,脸上神色如在梦中。
一路听下来,她其实是有些相信幼儿口中所说。
她都能一人穿四具身体,幼儿凭什么不能借尸还魂。
只是这消息对她来说还是太震惊了。
不是震惊幼儿借尸还魂,而是震惊她上一世居然真的在古代找人结了婚。
幼儿伸手把茶盏推到她面前。
故青白连忙自己伸手长一点拿过来。
让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来照顾,无论是谁都会别扭无比吧。
“卿卿可是不信为夫所说。”
这样成熟的话从三四岁的幼儿口中说出,不管是时间场景还是人物,故青白都觉违和万分。
可幼儿神色认真,偏头一眼不错的盯着她侧脸线条,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故青白思忖良久,开口问道:“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谢沧。”
故青白把这名字在口中滚了几圈,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杯盏,像相亲一般刨根问底。
“家住何方,你我相识时各自年岁几何。”
“金陵谢家人,上一世你十六我十八相识。你二十有三我二十有五在家中长辈见证下结为连理。”
金陵。
二十三结婚,差不多是她能接受的年龄。
不过,她看向身边三四岁的小孩,伸手给他脸颊换了个方向。
让那目光不再灼热落在自己脸上。
她仰头灌下冷茶,只觉茶水一路凉进肺腑,带来片刻专注力。
她又问了几个只有她自己知晓的秘密,对方全部一五一十答了上来。
一把放下茶盏,故青白看向谢沧,对方不知何时又转头痴情看着她。
故青白给他打预防针,“首先,你所说之话太过惊世骇俗,我希望今日之后,这些话烂在你我二人肚子里。”
“其次,你现在三四岁,我十五六,年龄什么的都不合适,别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会和你再续前缘。”
“最后,你现在什么打算?是回金陵?还是留在京城?”
谢沧神色闪过一丝受伤,幼态的眼眸垂下,道:“我知晓,我可以留在侯府吗?”
故青白还没说话,他就道,“我是庚寅二十九年今科状元,虽与卿卿惊才绝艳不能比,但为卿卿处理些事情绝对够用。”
不想却听一声好听的轻笑响起,谢沧一张小脸红若桃李,“你这三四岁的皮囊,能为我处理什么事情。”
“后天卿卿故旬身份会死在离京城二十里远的水路上,三殿下下的手。”
故青白惊出一身冷汗。
他居然知道自己另一身份。
“卿卿不必惊讶,上一世卿卿与我伉俪情深,亲密无间,彼此之间没有秘密。”
故青白呼吸不稳,这样说来,确实不能把人放走了。
“就让我留在卿卿身边,我会为卿卿扫除一切障碍,让卿卿得偿所愿。”
故青白抿了抿唇,“别叫卿卿,要留在侯府的话,以后叫我……”
她想了一瞬,思忖道:“叫我世子哥哥。”
谢沧垂眸低低嗯了一声。
“今天时辰不早了,我让墨染重新给你找间屋子,你将就歇息一下,明日再重新给你安排住所,你看可行?”
谢沧手指动了动,“我可不可以……”
他还没说完,故青白就道:“不可以。”
谢沧低头不再说话。
故青白下逐客令,“你是自己下凳子,还是我抱你下来。”
谢沧脸色转红,咬唇倔强道:“我自己来。”
说完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因为身高关系,跳下来时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故青白嘴角勾了勾。
等人出去后,故青白没了出去看晚舟两人的心思。
仰头伸手盖住眼睛,只觉脑中思绪万千,整个人都有些浮躁。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一下扑倒在床,蹬掉靴子扯过被子,把自己陷入一片黑暗里。
这才感觉有些真实。
……
阿吉这边每天都在赶路,故青白因为心中有事,一路都没怎么说话,拿着弓箭射了一天。
沂止问了她好几次,她都说着没事,只是无聊想解闷儿。
只是古代弓箭一般是男子使用,故青白射一天下来,手臂手指不同程度酸痛。
索性找出纸笔,画了个复合弓出来,拿到沂止面前让他帮忙做出来。
沂止目光落在宣纸上,看清上面详细繁多的零部件与成型图,不由眼中一亮。
赞道:“这弓设计的真巧妙,如果真能做出来,寻常半大孩子都能拉动弓弦。”
故青白点头,估算着复合弓制作难度,“这弓也不难做,下午能做出来吗。”
沂止拿着宣纸,点头,“待会路过城池我们歇一天,给阿吉把弓做出来再出发。”
等待复合弓做出来的时间,沂止带着故青白逛了一天。
她们去了热闹的市集,去了郊外的桃林,吃了当地最具特色的醋鱼。
日落时分,两人回到了打铁铺子,铁匠看见两人来,连忙进屋取出早已做好的零部件。
苦恼道:“东西是做出来了,但我怎样都组装不好,到底要如何才能装成图纸上一样。”
沂止笑着看向故青白。
故青白接过零部件,没多久就装好了。
铁匠看着她手中弓箭,简直两眼放光,“不知这位小公子能否让我试试手?”
故青白随手递了过去,铁匠欣喜接过,抽出一支弓箭搭在弦上,瞄准某处,松手。
一声轻微破空声响起,下一瞬,弓箭死死钉在十丈开外木板上。
力透木板,只留一点箭尾。
“好弓!”沂止赞了一句。
铁匠附和,“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等省力的弓箭,简直巧夺天工,精妙绝伦!”
用完晚膳,一行人继续赶路。
换了复合弓后,手上压力瞬间小了不少。
只是沂止却不让她继续。
打趣道:“再射手都要废了,阿吉是想练就绝世箭法,要上战场取敌人首级吗。”
故青白无法,只好支着脑袋在窗边,看马车外无边春色。
第二日从故旬这边醒来,桌上放着一个包袱。
是她交代墨染送过来的保命暗器。
把袖箭戴好,垂手衣袖遮挡,脑中浮现谢沧说过的话。
“后天卿卿故旬身份会死在离京城二十里远的水路上,三殿下下的手。”
齐衡下的手……
故青白觉得故旬会死可能是真,但说齐衡下手杀故旬,她不怎么相信。
明天就要和齐衡一起出发去金陵,并且被告知会死在路上,说不害怕是假的。
故旬这身份她好不容易活下来。
怎么会轻易舍去。
实在不行,再雇几个江湖高手,借这次危险“真死”,金蝉脱壳。
打定主意后,故青白开始一遍遍清点明日要带的东西。
“真是积极啊。”
一声男女莫辩的嗓音陡然出现在房间中,故青白吓了一激灵。
猛然回过身,就看见一身宽大黑色斗篷笼罩全身,脸覆银色面具的人静静站在屋中。
一双望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她,犹如被阴暗毒蛇盯上。
故青白厉声喝问,“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