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天,
京城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
“又没了四个侯爷……”
“就说伪钞怎么那么多?都白给方国珍干了!”
“该死!确实该杀!”
“听说蓝玉也卷入了,后来证人死了……”
“别胡说!蓝将军是好人!”
“这些侯爷也真是的,好好的富贵不享,偏偏去干这个?”
“是家奴干的,他们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傻啊!”
“听说了吗?是锦衣卫把陆仲亨的案卷拿走了,是个色目人!”
“色目人怎么了?老子还是色目人呢!”
“……”
人们在一边感慨四个勋贵又死了,同时也痛恨伪钞,由此对那些被处死的涉案人员也没有什么同情。
毕竟,
伪钞侵害的是所有人,辛辛苦苦干了一年,被人用伪钞就卷走了。
……
这天,
奉天殿中。
老朱再次把吴风、蒋献叫来对质。
“案卷丢了,人犯也死了,你们都不知道?现在查清楚了吗?都好几天了!”
吴风一听老朱语气森然,一下子伏在地上。
“皇上,臣已经在查,疑似是一个锦衣卫私自提了案卷。人犯则是半夜撒尿的时候,忽然就不见了……”
锦衣卫?
老朱一下僵住——
难道锦衣卫也不可靠了?
“谁?”
蒋献回答:
“禀皇上,此人叫张贵,臣已经带来了,就在殿外候着呢,但是,但是他怎么有点迷迷糊糊的……说是什么也不知道?”
哦?
老朱让张贵进来,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感觉确实像傻了一样,连跪都不知道跪了。
唉!
“被人下了蛊了……”
老朱还在明教义军里就听说过下蛊的事,此时一看就猜到已经废了,被人完全控制住了。
那到底是谁呢?
陆仲亨哪有这个本事?
就算蓝玉也干不了这活啊。
老朱踱了几步,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没有证据,连案卷都没有,怎么能杀功臣?
“唉……”
此时此刻,
老朱还是平生第一次感到一丝丝绝望。
不知不觉中,
他又装满一锅烟草,啪啪地抽起来,另一只手又把玉如意拿出来,在后背上不停的挠痒痒,挠了一会儿,整个情绪才松弛下来。
“吴风,派人盯着蓝玉、陆仲亨一伙,每天都要报,每一件事都要报……要是查到什么妖人、僧道什么的,立刻抓来!”
吴风顿时凛然。
这种级别的监控,已经是最高级了。
“遵旨。”
……
这时,
相国府中,李善长却在笑。
“惟庸啊,老夫早就说了,上位绝非常人,你不信呐……这回栽跟头了吧?你看看,满朝的人都恨你入骨啊!”
“我……学生,学生……唉!”
胡惟庸今天成了众矢之的,一路退朝回来,差点被人用石头砸,好不容易来请教李善长,却又被李善长当面嘲讽,一时手足无措。
李善长看他一脸窘迫,又说:
“惟庸啊,大事不可托付于人……你既然查到了陆仲亨家奴的证据,就该立刻亲自带着回京,亲手交给上位,自己什么也不能过问,你懂不懂?”
“学生明白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李善长也是倍感惊讶,忍不住又问:
“那个色目人封贴木,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案子还有哪些人审过?”
胡惟庸一边给他捶背,一边说:
“句容知县,镇江知府,还有刑部尚书胡桢,正要交给汪广洋,却在夜里丢了……”
哦哦,
李善长想了一会儿,又安慰说:
“惟庸啊,这个伪钞大案还是办得好的,上位其实很高兴,接下来,你要用心想想,给上位提一个钱法,重新整顿一下币制……”
嗯嗯,
“相国高明,学生一定会用心。”
胡惟庸这时见他已经完全放松了,就问了出来:
“相国,你跟蓝玉早就认识了?”
哦?
李善长笑着指指他,感慨说:“蓝玉这个人啊,跟咱们不同,他是大户人家出身,咱们呐,没饭吃,他家里却没有缺过啊……”
嗯嗯,
“学生也听说过,他是常遇春手下的……”
“他姐姐嫁了常遇春……不过嘛,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和上位早就认识了,当时他还烧了自家的房子,散尽家财,跟了上位啊……”
啊?
怪不得?
“那这蓝玉也是人杰啊……”
胡惟庸是后来打陈友谅时才加入的,对之前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这时才意识到,蓝玉跟老朱的关系是不一般的。
嗯嗯,
“蓝玉是个血性汉子,听说祖上是武陵那边的……惟庸啊,你要说是他在背后搞事,我是打死也不信啊!这个人,我认识多年了,他就是个莽夫啊,热血少年,勇则勇矣,但没有什么心机!”
哦哦,
“那他旁边会不会有什么人?”
胡惟庸还是觉得,整个事情就是蓝玉在背后搞的。
“那就不知道了……不是一直让你们去查吗?要是查不出来,也就是没有啦……”
嗯嗯,
胡惟庸还是纳闷——
那到底是谁呢?
陆仲亨就更不可能了!
那不过是个酒蒙子!
不是蓝玉,也不是陆仲亨,案子又是在胡桢、汪广洋手里出事的,那不就说明:蓝玉和汪广洋已经搞在一起了?
一念至此,
他忽然僵住了。
李善长忽然察觉胡惟庸一动不动,心里一下明白,责备说:“惟庸啊,你可别胡思乱想,蓝玉怎么说都是淮西人,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可能搞在一起的……咱们不能乱了方寸!”
嗯嗯,
“不会,不会……”
……
刘伯温府上,
汪广洋、胡桢已经辩解了一会儿,方孝孺则是第一次见刘伯温,此时拘谨地坐着,一句话不敢说。
“恩师,学生已经盘查了,就是一个叫张贵的锦衣卫把案卷提走的!恩师,就是皇上包庇蓝玉他们啊!”
“不可能!”
刘伯温大声斥责:
“这是谋反大案,皇上怎么可能这样干?一定还有别人,是你们没有查清楚!”
汪广洋、胡桢面面相觑,一脸无奈——
这大明朝,还有谁能指挥锦衣卫?就是因为锦衣卫去提调案卷,镇江知府和句容县令才交出去的啊!
事后,他们立刻快马报给胡桢,胡桢再去查,案卷已经没了,连人犯都已经消失了。
这还不是皇上派人做的?
骗鬼呢?!
但这话,两人是打死也不敢说出来的,此时就只有低着头,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这时,
刘伯温喝了几口茶,悠悠地说:
“不过嘛,这个大案,办得还是过得去的……你们是给胡惟庸打下手,案卷又是锦衣卫拿的,跟你们就没关系……不过,你们要记住,以后千万不要掺和胡惟庸的事!”
嗯嗯,
两人这次也都感觉到了胡惟庸的可怕。这家伙简直就是亡命徒,一上来就说别人谋反。
想到此人的恶毒,两人一时刷刷点头。
聊了一会儿,
刘伯温想起了方孝孺,温言盘问一会儿,感觉非常满意,想到江南士绅二代如果都是这样,以后无论朝局怎么变,老朱都一定会重用,那江南士绅就不会倒台。